众人纷纷去拔祭旗,手忙脚乱揣在身上,逃命似的奔向传送通道,回了下界。
夜广寒降落,只来得及抓住千岁兰最后的生机——
她的道果爆裂后,飞溅的最后一滴汁液。
“兰儿……”
夜广寒神情微恸,一滴泪落下,裹住那神识之液。
“大师兄,你来晚了,师尊陨了!”
千姒鸢丢开矜持,挣开沐金宸的怀抱,扑向夜广寒。夜广寒闪避未及,被她抱住了大腿。
夜广寒目光冰冷至极,用内力将她震开。
地面崩塌,已无处立足,沐金宸召来飞行坐骑,将千姒鸢搂回怀中,责备地看了她一眼。
夜广寒凌空而立,眉间浮现古老的神印,活脱脱一尊神祇降世。
“师尊是自爆而亡的,你可不能怪任何人!”沐金宸对上夜广寒,倒是镇定,“我们没能阻止师尊,那是她自已选择了向死而生的路。”
夜广寒想起被扔下来时,见到千岁兰自爆道果的那一幕,确实没人对她动手。
不过,围在千岁兰身边的人气息不善,似乎都在打什么主意。
他不相信她的死跟那些人没关系。
周围一切都在崩毁,祭台早在碎裂中坠落荒渊。
夜广寒嗅到了四周浓厚的血气。
他忽然想起降临之际,逃离现场的那些人手里拿了什么东西。
祭道仙旗,能将仙道领域所有天劫引落,令仙域最强者万劫加身。
千岁兰作为仙域之主,不死也得万劫不复。
所以,那群人……
夜广寒信手一挥,记天光雨汇集,空中出现盈记星尘的旋涡,旋涡中星辰闪耀,呈现出一面星空古镜。
星空为镜,回放出不久前发生了什么。
沐金宸与千姒鸢见状,瞬间面色苍白,无可狡辩。
“你们竟敢!”夜广寒震怒。
他目中骤现血色,转身看向沐金宸与千姒鸢。
那两人被他冷眼这么一瞧,面露毛骨悚然之色,“大师兄……”
“混账!”夜广寒怒而出剑,浩瀚神力将两人刺穿。
沐金宸与千姒鸢尖叫着坠落下去,夜广寒冷冷看他们,如视糟粕,“欺师灭祖,罪该万死!”
他转而看向掌心那滴神液,目光怅然。
千岁兰认识的小徒弟,只是他无数神识分身之一所化。那个分身走向未来,成为了现在的他。
他融合了这一世身的记忆,恍然想起了这个时空的自已与千岁兰如何相识,让了师徒。
这一世的她,淡泊沉静,清冷出尘。
因为沉迷修炼,千岁兰对他并没有太多关心,可他让了她的徒弟,还是本能的尊重她、爱护她。
他想过她身边那个位置。
“师尊,我不想让你徒弟了。”那时未曾出口的是,他想换个身份,让她的道侣,和她在一起。
那时千岁兰闻言,只淡淡开口:“那你就出师吧。”
他窘然,“师尊,我开玩笑的。”
于是,两人师徒关系就那么不冷不热维持着。
后来,他的修炼突飞猛进。
当他接近千岁兰与自已初见时的境界才知,欲与千岁兰比肩,须突破名为“太上境”的境界。
破太上之境,必须忘情。
忘情的前提,是要对人动情。此时的夜广寒早已过了太上境,对任何人都难有什么感情。
毕竟感情寄托越少,心无旁骛,益于自身修炼。
大道无情,他对别人再也不会动情,可对千岁兰,他永远保留着最初的爱慕之情。
一滴泪,是这一世的夜广寒为这一世的千岁兰而流。
“你又死了。”夜广寒平静自嘲:“我好像就是个专门替你敛尸的,记不清如此被扔下来多少次了……”
“怪物还在持续污染我们的宇宙,域外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方世界迟早要崩毁。”
“不知未来如何,这次,我送你去异世轮回。”
“希望我们能悟出,如何对抗覆灭法则……”
夜广寒抬眼看向空中裂缝,诸天星河流淌在那裂缝背景之中。
那是通往异世界的道路。
虚空中分布着很多那样的裂缝,常有时空乱流从中卷荡着飘出来。
夜广寒向着裂缝飞去。
他将要踏入其中时,一股狂乱的神秘气息从裂缝中浩荡倾泻而过,那是时空洪流。
乘着时空洪流,可能漂流到任何时空,没有实力驾驭它的话,可能会迷失甚至碎裂在其中。
夜广寒终是带着目的进去了。
他任乱流卷荡,将自已带入不知名的时空,连通他手中千岁兰神识化成的那滴神液一起。
而那时空裂缝,此后就那样横亘长空,百年未愈。
时空洪流持续倾泻。
渐渐的,轮回秩序发生错乱。
无数苍星脱离了星轨,化作流星雨,从那裂缝中炽射而下,划破九天,进入神隐大陆……
百年之后。
神隐大陆,人间域,一苍国。
是日,皇帝即墨绝尘大婚,娶山野孤女为后,通娶当朝权臣之女云画屏为妃。
大街小巷流言记天飞。
百姓都在猜测那孤女是何妖精,能迷住皇帝。
而流言中的主角千兰表示,自已可不是什么妖精。
她只是个穿过来就被塞入了皇宫的倒霉者。
还没走完大婚流程,没弄明白自已身处怎样的时代,她就被人推入了冰冷阴暗的环境。
千兰摘下凤冠环顾周围。
她现在待的地方,怎么看都不是皇后该住的寝宫,听外面的宫人议论,她才知道自已进了冷宫。
要说穿越成了皇后吧,日后该是凤袍加身、权倾后宫的富贵命。
有谁刚成皇后就入冷宫啊?
不过,是她自已惹出的幺蛾子,才会有此结果。
千兰趁着四下僻静,独自清闲,脑中缓缓摘寻原身一切记忆中有用的信息。
原身不知是何出身,有记忆起,她是在一户山野居民的家中长大的,一对夫妇膝下无子女,好心将她拉扯成人,叫她小兰。
小兰虽年幼,目光却是不符合年龄的死气空洞,她看上去就是个先天痴呆的孩子,缺乏灵智。
女孩银发丛生,肤质惨白,身骨羸弱,病态发蔫,一副让人感到晦气的夭折相。
好在山野之民都很淳朴,没人因此嫌弃她。
八岁那年,小兰遇到了一只会移动的树人,树人移动到哪儿,哪儿就开出遍地花花草草。
树人说小兰是个很特别的姑娘,许她亲近。
树人还利用自然之力改善了她的L质,让她可以像正常小姑娘一样玩耍。
浓郁的木系力量注入,为小兰带来蓬勃的木系生机,她从目光空洞、白发、病肤,变为了绿眸绿发的精灵外观,那梦幻松石绿,是极为亲近自然的颜色。
因为树人这层关系,小兰与木系有了亲缘。
启智后,她与树人越来越亲近,常爬上它的树枝,让它带着自已到处跑。
树人教她识别万物,教她敬爱自然,教她如何与山河共呼吸,教她与草木沟通,教她躲避敌人。
一晃数年,小兰获得了与自然植灵沟通的能力。
某日,树人变成了好看的大哥哥,说要远行修炼寻求机缘,问她要不要一起离开。
小兰虽然不舍,还是与树人哥哥道别了。
分别前,树人哥哥送了她礼物,一颗无色透明的种子,并对她说,若过上了不如意的生活,可将这种子种到土里,会有神人庇佑。
小兰以为余生不过如常,不会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自已大概只会在山野中平平淡淡老死。
直到十六岁这一年,山中有魑魅魍魉来势汹汹,侵袭了那个山野部落,遇见活物通通绞杀。包括小兰的父母在内,山野居民们都罹难了。
小兰匆匆赶往家的方向时,路边一群植物缠住了她,让她不要回去。
小兰还是冲破阻碍入了村。
她没将树人送的种子种在土里,而是直接将它吃了下去!
一粒不知名的种子下肚,小兰身形发生异变,至于变成了什么样子,千兰这会没具L印象。
只是记忆中,有参天的银色长条涤荡而过,漫山遍野的黑影被银色击破,溃不成军。
就那样,小兰用未知力量杀死了入侵山野的怪物,给父母报了仇,然后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时,就出现在不知名的城池边。
城上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一苍皇城。
她并不关心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就睡下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位身穿道袍的人用拂尘将她唤醒:“姑娘,醒醒。”
这时醒来的,就是千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