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风言风语,对林一而言如通过耳之风,他此刻正埋头于账本之中,几日之后,王景明便张罗起人来搬运家当,杨管事见状,又是一番痛哭流涕,几乎晕厥过去。
张建则是一脸无奈,紧跟在林一身后。林一对王景明请来的搬运工显得格外客气:“各位大哥,请慢些抬,务必小心,这些可都是我林家祖传的宝贝,虽然现在换了姓氏,但情感仍在。特别是这瓷瓶,汝窑的精品,曾祖传下来的,万一有个闪失,我这心里可过意不去。小邓子,快给大伙儿倒杯水解解渴,远道而来,可不能怠慢了。”
张建闻言,翻了个白眼,直接吐出两个字:“没了。”
林一深知张建这是在耍小性子,这几日来,张建总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本想不予理会,但转念一想,自已若真这么让了,那还算什么林一?林家败家子的行事作风,岂能轻易改变?于是,他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你这混账东西,说什么没有?”
“茶具都卖光了。”张建虽有些惧怕林一,但语气中仍带着几分无奈。
林一这才恍然大悟,回想起自已当时卖得兴起,若是钩子价格暴涨,那将是数倍利润。不过,即便没有暴涨,钩子在这个时代也是珍稀之物,不至于亏本:“早说嘛,你待会儿和刘账房一起去,采购些日常用品回来,银子要省着花,越便宜越好,少爷我要攒钱干大事!”
张建一听,眼泪顿时夺眶而出,跪倒在地:“少爷,您……您能不能换个爱好,去青楼也好,赌坊也罢,总比干大事强。”
林一心中苦笑,若是不干大事,岂不是要被你们这些人养成废物?他虽感无奈,却故作威严地吹着口哨:“再啰嗦,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
林一倾尽十几万两银子,大肆收购钩子,一时间市面上的钩子被抢购一空,此事再次轰动京师。不过,众人对林家败家子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除了嘲笑一番作为谈资外,很快便抛诸脑后。
林一在林家折腾了一个月,转眼间夏日炎炎,湘妃扇终于派上了用场。这一日清晨,娇娇匆匆而入,张建则大呼小叫:“少爷,少爷,快起来……伯爷回来了!”
林一抬头望向窗外,天色尚暗,不禁恼火:“这么一大早,你发什么疯?”
张建急得直跺脚:“伯爷凯旋而归,亲兵已来报信,说他已进城,马上到家。他本该先入宫觐见,但心里挂念少爷,所以先回家看看。少爷,快起来迎接吧。”
父亲……回来了?林一心中一紧,不是说没那么快吗?这次镇压云南土司叛乱,瘴气密布,蛮兵狡猾,本该拖到年底,怎料这才刚入夏。
林一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却故作镇定道:“哦,更衣吧,得迎接我爹……”
“爹”字一出,张建猛地看向他,眼中记是警觉。
林一心头一紧,怎么回事?又哪里不对了?张建眯着眼,似乎觉得林一的病又犯了,小声嘀咕:“少爷可从没叫过伯爷爹啊。”
林一心中暗骂,这畜生连爹都不认!他只得干咳一声:“少爷长大了嘛,自然要懂事些。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就打断,哼,本少爷说的是,本少爷得去迎接我爹那个老东西了!”
张建这才松了口气,笑道:“这就对了,林才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少爷的病没好利索呢。杨管事已经给伯爷写了信报喜,如果伯爷回来发现少爷的病没好,肯定会怪罪我的。现在看到少爷好好的,我这心里……”说着,他竟哽咽起来。
林一心乱如麻,任由娇娇伺侯穿衣。穿戴完毕,他见娇娇低头羞红了脸,这才想起一事,贼兮兮地笑道:“娇娇,你又长大了……”说着,他轻轻捏了捏娇娇的手。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鞭炮声。林一急忙冲出房间,来到中门,只见一位身着武官服饰的英武男子刚刚下马,杨管事领着下人列队迎接。
这位武官正是林继番,他虎背熊腰,一脸威严,与林一的俊秀形成鲜明对比。林一心中暗自嘀咕:自已该不会是隔壁老王的孩子吧?
林继番左右环顾,杀气腾腾,但一见到林一,那锐利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他快步上前,扶住林一:“一儿,你患了脑疾,为父在南疆心急如焚。只是战事吃紧,无法脱身。幸好老天保佑,战事提前结束,我这才赶回来。半路上得知你的病好了,真是祖宗保佑啊。”
原来是因为自已生病,父亲才冒险加速用兵,这才提前归来。林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抬头看着这位陌生的父亲,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爹……”
“爹”字一出,林继番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旁边的杨管事、大夫等人也纷纷露出错愕之色。
林一心中暗叹,只得硬着头皮大笑道:“你这老家伙总算回来了。”
“哈哈!”林继番闻言大笑,疑虑顿消,“我老林的儿子哪会有脑疾?这不是好好的吗?和从前一模一样!走,咱们进去说。你病好了,没闯什么祸吧?”
他的话语轻松调侃,仿佛即便是闯了祸,也没什么大不了。
林一心中暗笑,果然知子莫若父。他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儿子能闯什么祸?不过是卖了点田产罢了。”
“卖田产而已,哈哈,卖个几十亩不算什么。随便卖,没银子就和爹说。”林继番大笑道。
然而,说到这里,他突然注意到杨管事一脸苦涩,心中猛地一紧:“你说的几十亩是多少?”
“几千亩。”林一答道,“准确地说,是两千多亩。”
“两……两千……多亩……”林继番的声音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