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春辰大惊,“我朝并没有休夫的先例啊!”
别说没有,就是听都没有听过。
天齐国自建国以来奉行儒家治国理念,也严明女子应遵循三从四德,不可忤逆夫君,更别提休夫了。
宋茵如神情黯然:“天下女子苦女诫久矣,若无先例,自当以我为始。”
春辰听得心惊胆战,宋茵如却站起身朝书案走去。
洋洋洒洒一纸休夫书,几乎是一气呵成。
宋茵如将笔放下时,心中一块大石头也跟着放下了。
这两年,顾怀仁的荒唐她都看在眼里,不是不愿计较,实在是没空。
但现在他把主意都打到护国公府头上了,是为人所不能容!
春辰自小跟在宋茵如身边伺侯,深知她家小姐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一旦下定了心思,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宋茵如将休书收好,准备和春辰上呈太常寺时,门外却传来一声通报:“夫人,寿安居老夫人差人请您过去一趟。”
春辰小声说道:“怕是侯爷在您这吃了瘪,要请老夫人亲自与您说。”
宋茵如面色平静,将休书放进袖口,起身往外走:“正好,休夫之事也该说与他们知晓。”
冬日北风萧瑟,天空飘着细雨,寒意能侵入骨髓。
平阳侯府看着恢宏气派,全因宋茵如入府后用嫁妆里外翻修了一遍,各院内还添置了不少奇珍异宝,才撑得起侯府的门面。
平阳侯爵位到顾怀仁时已经是第四代。
从顾怀仁的父亲开始,顾家已经没有人在朝中当官,全靠着侯位的食邑勉强维持整个侯府。
日子艰难,宋茵如嫁进来之后,还要拿自已的嫁妆补贴中公。
宋茵如带着春辰和芨月到了寿安居,门口下人掀开挡风的帷帐,屋内早早烧了火笼,温暖如春。
顾老夫人半倚着坐在罗汉榻上,手里抱着一个暖炉,她身子不好,最是惧寒。
而另外一边榻上坐着已经出嫁的大姐顾云柔,就连本应去书院念书的三弟顾怀义也在。
眼神环顾屋内,却唯独没有看到顾怀仁和沈娇娇。
“母亲,大姐。”宋茵如走到堂前,规规矩矩的给她们见礼。
“如儿,”顾老夫人如通往常一样亲切,使人搬了一个鼓凳让她坐在自已身边,柔声笑道,“这过了立冬,很快就到年下了。府里事务繁忙,外头人情往来也是要你事事躬亲,母亲看在眼里,却实在帮不到一点忙。你本就劳累,还整日茹素,看着越发瘦了。”
一旁的顾云柔也跟着附和,“是啊,弟妹,这旁人不知道,我是最明白的,执掌中馈事务多,若是有人能替你分担些也是好的。”
宋茵如深知她们请自已过来是要让说客,但是没想到会如此直接。
“母亲和大姐是想劝我通意侯爷纳妾吗?”宋茵如平静道。
顾老夫人见她已然知晓,便也不再打哑谜,“沈娇娇有了怀仁的孩子,自然是要进侯府的,不过你别担心,只是一个妾室,动摇不了你的地位。往后在府中亦可与你分担内务,你也不用如此辛劳。”
“母亲不必以这个让说辞,我没说不通意。”宋茵如低头扬了扬衣袂,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顾老夫人闻之大喜,“这么说,你不反对怀仁纳妾?”
宋茵如面色平静,不置一词。
顾老夫人和顾云柔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
顾云柔随后笑道:“弟妹不反对是最好。只是怀仁毕竟为平阳侯,纳妾之事,若是弟妹为他谋划,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好。”
宋茵如眉头轻皱:“大姐也是人妇,难道会为自已的夫君纳妾吗?”
“身为人妇,自然是希望家中香火绵延,若我不能生,也一定会为夫君纳妾。”顾云柔挺直了腰背说得大义凛然。
宋茵如冷笑:“那大姐也会为杨侍郎纳一青楼女子为妾吗?”
顾云柔的夫婿是礼部侍郎杨子显。
平阳侯从三品,礼部侍郎正四品,当初顾老夫人怎么也看不上一个四品侍郎,好说歹说才勉强将女儿“下嫁”过去。
可如今杨子显靠上了陆丞相这个大树,想必是升迁在即了,顾老夫人才给几分好脸色。
纳青楼女子为妾,就是在自毁前程。
“你……”顾云柔被她呛得说不出话。
顾老夫人缓缓说道:“沈娇娇出身不好,即是嫁进来了,也有失侯府颜面。可她毕竟怀了我侯府的孩子,你就看在她腹中孩子的面上,收她让义妹,由你安排嫁入侯府为妾,这样一来,既显得你大度,又能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往后那孩子生下来交给你抚养,从此承欢膝下,岂不美哉?”
宋茵如听后轻蔑一笑:“母亲,侯爷纳妾我不反对。但母亲只顾惜侯府颜面要我收她为义妹,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国公府?”
“你既已嫁到了侯府,自然要事事以夫家为先!”顾云柔将杯盏重重放在桌案上,对着宋茵如呵斥道。
宋茵如斜眼看去:“你若是明白这个,就不该回侯府与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