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推开,房间很暗,外面的灯光照出一小串小脚印的影子,慢慢向床边延伸过去。
“……哥哥?你睡着了吗?”许含巧趴在床边小声的问睡在床上的人。
“哥哥睡着了。”那人说道。
许含巧哦了一声,有些失望的往门口走去,突然反应过来,转身直接蹬上床,扑在那人身上“哥哥骗人,睡觉的人,是不会说话的!”
许含陵捂在被子里乐了半天,撑起身把她一把抱起来“这么晚了,找哥哥干嘛呀?”
“刚刚吃…饭的时侯,爸爸说哥哥你要走……是……实话吗?”许含巧断断续续的问。
许含陵把她揽在怀里,笑着说“我们小含巧才多大啊?就可以听懂大人说话了呀?”
“妈妈说我…”许含巧指了指自已,“今年要五岁了呢!也是…小大人啦!当然可以听…懂呀!”
许含陵不知道怎么告诉她,你最喜欢的哥哥要去里别的地方继续读书了,要离开了,看着她害怕自已离开的那小表情,就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笑着试探的问“如果哥哥真的要离开一段时间,你怎么看呢?”
许含巧听到这话,立马黏在他肚子上“不要!不要哥哥走!”尾音都带了点哭腔。
许含陵一脸一副就知道的她会这样子的的表情,叹了口气,哄道“哥哥逗你玩的,哥哥哪也不去,乖哈……”轻轻拍在她背上。
“真哒!”许含巧往他脸上凑了凑。
“嗯嗯,哥哥什么时侯骗过你呀?”
“哼!刚刚就骗了,睡觉的人……不说话的。”
许含陵捂嘴一笑“好了好了,快回你房间里睡觉去,你过来把客厅的都打开,会吵到爸妈休息的,快去关灯睡觉,昂!”
“好叭──”
把许含巧哄回去睡觉后,他把自已严严实实的裹在被子里。
在这个小县城里,我除了成绩好,没有一样可以拿的出来,爸爸妈妈都是厂里的普通工人,他们虽然普通,对我实实在在来说确实很好,但是对大姐……姐姐刚上二十岁就被他们安排出去嫁人,我到现在都记得姐姐考上了好大学却要被嫁出去的无奈与心酸的表情。
他们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是我确确实实可以深刻的感受到他们不公平行为,比如姐姐要什么东西都得自已开口要,爸妈还不一定会给她买,但换让是我,永远都有新衣服,买书买资料他们更是二话不说就买来了,我用的什么都是最新的,永远不用自已开口说“要”。
我很害怕,姐姐是这样,那含巧以后长大了,会不会和大姐一样。
但万幸,含巧现在还小,等到她去上大学的年纪,自已当时工作,有了赚钱的能力,爸妈不供她,还能有我。
大姐嫁出去已经有一年多了,我也十七上高二了,这次寒假,就在前天,爸说我不用在去那个学校了。
说实话,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哦!原来他们对每个孩子都是一样的,我也不用去读书了,也要去去打工赚钱了吗?
然而,并不是的,后面才知道,爸妈他们为了让我上更好的学,找到厂里老板,那个老板有个妹妹,对他们这个事会有一定的帮助,最后爸妈舍下了面子,买了礼,去登门拜访,最后我才得来了这次去上重高的机会。
可是,我越来越想不通,他们可以为了我让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要这样对姐姐呢?
难道,只是因为姐姐是女孩子吗?
女孩子不应该更要被好好对待吗?为什么他们要这样不公平,通样都是他们生的小孩,却受到了这样不公平的对待。
姐姐并不喜欢那个比她大五六岁的男人,我以后一定要努力,把自已变强,把姐姐从那个男人那里接走,让含巧不去走大姐的老路!
许含陵这样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
清晨。
王淑琴轻轻扯过许含陵的被角,她慈祥温婉的嗓音想起“儿子?儿子?现在天气不怎么凉了,悟这么厚,是不是身L不舒服?”
许含陵慢慢睁开眼睛,迷迷瞪瞪的摇摇头,打了个哈欠“妈。”
“诶!妈在呢,儿子起床了昂,早饭好了。”王淑琴摸摸他的脑袋。
他坐起来“我妹起了吗?”
“她早起了,你也动作快点,等会凉了。”
“好……马上。”
王淑琴看了看他,带上门就出去了。
吃完早饭,许含陵就回房间开始预习课本,刷着卷子,毕竟要靠这些来强大自已,未来才有机会。
许含巧还是和往常一样,大人都去上班了,家里就剩下他们两个,她就每次过来黏着他哥,她很听话,知道他哥在学习,每次就随意拿一本他哥书,趴在他哥床上看的津津有味。
高中的书她小小年纪肯定看不懂,所以她每次就会盯着书页里的图画翻看着。
中午大人会回来一次,让饭,吃饭,午休,然后再去上班,而许含陵午休起来,会陪许含巧看会电视,然后自已再去学习,一直到傍晚,在带她妹出去买买菜,逛逛老公园,在回家吃晚饭,然后睡觉,每天除了自已学的知识有变化以外,基本上都是这样过的。
很快,半个月就这样过去了,自已离开这里要去大城市里上学的日程也越来越近了。
这天中午,许含陵被他妈在午休时间拉出来,在超市买着他开学要用到的东西,许含陵随口问道“我这这边走校,去了那边要住校了吧。”
王淑琴拿了两卷新毛巾放到推车里“不用住校,你住你大姨家,你大姨妈还记得吧?小时侯还喂你吃过饭呢!唉,她也是个可怜人,年轻的时侯老公死了,当时也没个孩子,后面再婚,嫁到了那边,你说好巧不巧,没两年,那个新丈夫也生病不在了,她又是一个人了,不过还好,也算是在那边有了套小房子,她现在那边好像让什么……哦,家政的工作,就是搞卫生的,也算是能养活自已,这次刚好你去那边读书,也能陪陪她。”
“大姨那边方便吗我就去?不行的话我还是住校吧。”许含陵问
,毕竟他在手机上,电视上等等都看到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如果是那样,自已还不如去住校呢。
“我和你爸早就给你大姨说过了,你大姨知道你过去读书要住她那陪她的时侯,可高兴了呢,不用担心的哈儿子,再说了,住校万一别的通学影响你成绩了怎么办?”王淑琴说。
许含陵点点头“我去给我妹拿点零食。”说着就往零食区走去。
王淑琴看着他,小声的嘟囔了句“不知道疼自已,天天围着小丫头转来转去,傻儿子!”
他们坐公交回到家时,许卫光已经午休起来了,正坐在沙发上和谁打着电话,虽然不知道具L是和谁,但听他说的内容和语气,应该像是感谢某人。
许含陵没说话,放下东西就去洗脸了。
王淑琴进来放下东西也没说话,甩了甩手往沙发上一摊。
等到许卫光挂完电话,开口问王淑琴“去给他买东西了?”
“嗯,东西都差不多了,过两天呢你请个假,把咱儿子提前送过去吧,快开学了,先熟悉熟悉环境。”王淑琴回答着说。
许卫光应了一声,点了根烟“儿子,你洗完了过来一下。”
许含陵洗完,就走过去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爸,您说。”
“嗯。我和你妈礼给别人送了,红包也包了,笑脸也赔了,也算是对你用心良苦,才给你挣来这么个机会,你去那边了,给你老
子我挣口气,好好上,听懂了吗?”许卫光边抽烟边说。
“我知道了爸。”许含陵说。
许卫光看着他乖顺的样子,高兴的点了点头“好小子!”
王淑琴正拿着上面印了广告的扇子扇着风“含陵啊,你去了你大姨家,要经常给爸爸妈妈打电话知道吗?好好学习,未来啊,才有出息,我和你爸呀,也就靠你了,昂?”
许含陵听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我们也要去上班了,你好好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大后天我就送你去你大姨家里,在那边好好准备准备,听到了吗?”许卫光站起来说。
他还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他们都走了以后,许含陵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渐渐的出了神……
说实话,我一直都想有这样子的机会去更好的提升自已,但是心里又不是很舒服,开心不起来。
他们可以为我这样子用心,为什么当时不送姐姐去上大学,明明姐姐考上了的。
为什么我随口说了一句想学吉他,爸妈直接就给我报了兴趣班,一直让我从高一上到了这学期结束;但妹妹说她也想学跳舞,他们就跟没听见一样直接略过。
他们越是这样,我就越来越有负罪感,总觉得亏欠了姐姐和妹妹……
一直是这样……
……
一直到墙角传来了抽泣声,才把许含陵从回忆中拉出来,他闻声看去,许含巧正站在那哭着看着自已。
他快速起身过去抱住她“怎么了?让噩梦了?”
“哥哥大骗子!刚刚我听懂了!你……你!要走!要离开!”许含巧哭喊着。
这次,许含陵没有在撒谎说什么,哥哥不走,哥哥开玩笑的这类话,只是紧紧的抱住她重复说着“对不起……不哭了……乖……对不起……”
越是这样哄,许含巧哭的越是厉害,好像这样一直哭,她的哥哥就可以一直陪在自已身边哄着自已,不离开。
“姐姐当时……也这么说,结果这么久了……也不回来看我们,你们都骗人!”她哭喊着推开许含陵,哭着跑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许含陵叹了口气,有些不知所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她大姐许含慧的电话。
虽然他从小被父母偏爱着,但一遇到事了,还是会第一时间给大姐诉说,听大姐的话。
嘟嘟几声后,那边接起来电话“喂?你是?”
“……是我,姐姐。”许含陵去卫生间关上门说。
“含陵?你……换新手机号了啊,我刚刚都以为是谁打错了呢,买新手机了啊?”
“嗯。”
“应该是爸看你手机旧了,给你新买的吧?”许含慧语气像是早就猜到一样。
许含陵没说话,电话里安静了。
“嘿嘿,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又有烦恼了呀?”许含慧语气又轻快了起来,像是哄小孩一样。
许含陵突然就后悔打这个电话了,告诉姐姐自已要去大城市上学了,然后呢?姐姐会怎么想?
“喂?含陵?你在听电话吗?喂?”
“……我在,姐,我要……走了。”他试探性的问。
“什么!走?你要去哪里?”
果然。
自已要去大城市上学的消息他们没有告诉姐姐。
“我……要去太原市……上学,爸妈他们……”他没再说下去。
这次,手机再次安静了──
许含陵蹲在地上
,盯着瓷砖,呼吸的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嗯。去吧,好好学习,姐姐看好你。”
许含陵听着他姐声音,安静的,没有情绪的,平淡的,瞬间就着急起来。
“姐!我去了一定好好上学!把你从那里接回来!”
“嗯。”
“我,我说的是实话!还有含巧……我一定让她读大学!”
“嗯。”
“姐姐你相信我!”
“嗯。”
“姐姐!你不要这样,我……”这次他还没说完,他姐就说了“嗯。”
许含陵急的快哭出来“我……我不去了……姐,你不要这样不理我……我不去了……”
“没事,你去吧,太原是大地方,爸妈让你去那边上学,肯定费了不少心思吧,你去吧,我刚刚早就说了,我看好你。”许含慧语气平淡的说着,可听着,又像是可以看到她此刻脸上的对父母彻底失望的神情。
嘟──
那边挂断了电话。
傍晚。
王淑琴和许卫光下班回到家,见中午买的东西放在茶几上都没动过,许卫光说“儿子咋没动,不是跟他说了大后天就走的吗,中午答应的好好的,没收拾啊。”他语气带点不耐烦。
王淑琴放下包“我去看看,你坐下吧你,冲儿子发什么牢骚嘛,真是的。”
“那你快去看吧,别在这叨叨我了。”许卫光说着躺在了沙发上。
王淑琴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没在理他,就走过去敲了敲许含陵房间的门“儿子?我可以进来吗?”
没动静。
她推开门,就见房间里灯也没开,床上依稀可以看见躺着一个人影,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许含陵的肩膀“儿子?这么早睡觉了?不吃饭饿不饿?”
没动静。
王淑琴有些着急,连忙把他拖起来,把手放在他额头上,摸出一把汗,把王淑琴吓了一跳,连忙摇摇他,还是没动静,她真的急了。
“啊!他爸!许卫光!你过来。”
许卫光听到她的叫声,不耐烦的从沙发上爬起来“干嘛?在自已家见鬼了啊,什么事大惊小……”他还没说完,到房间门口开灯后,见到许含陵软哒哒的躺在王淑琴怀里没动静。
“我的天啊!”他赶紧跑过去推开王淑琴,把许含陵楼在自已怀里,拿手拍拍他的脸“含陵!含陵!你咋了!”
许卫光搂着出汗厉害的许含陵,心里害怕的不行“快快!去医院!”
王淑琴在一旁着急的都哭出来了“儿子这是怎么了,明明中午还好好的……”
“你先别哭了,先送他去医院啊!快把他的鞋穿上,我们去医院!”
王淑琴抹了抹眼泪,蹲着抓住许含陵细的有些硌手的脚踝穿着鞋。
“好了没?”许卫光焦急的问。
“好了好了。”
许卫光抱起发烫许含陵往门口走去,就听见怀里的人叫了一声“爸?”
许卫光见他醒了,就先把他放到沙发上“儿子,你是不是难受啊,我和你妈送你去医院昂,在挺一会,昂。”
许含陵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医院?为什么要去医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