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皇帝赐婚时,江浮玉分外厌恶。
厌恶皇帝玩弄权术、
厌恶自己险些被人毁了清白,
厌恶自己要和一个陌生男子成亲。
于是,刚成婚那时,她与林沐川形同陌路。
原以为在偌大的将军府两人是见不到面的,
没想到某日她正好看见一张纸在空中飘飞,落在她脚下。
她被那端正清瘦的字体吸引,看到内容时更是眼前一亮。
林沐川有些迟疑地走出来。
他解释:“刚刚不小心被风吹过来了。”
江浮玉打量他,眼前这个男人风姿俊秀,气度温和。
恍惚间,她想起这人似乎是去年的探花。
以平民之身考取探花之位,委实不易,旁人对他多有赞誉。
她把纸张递给林沐川:“这都是你写的?”
林沐川视线落在上面,都是他曾写过治理水患的法子。
“是的,闲来写写。”
江浮玉嗯了一声,便离开。
后来,皇帝试探她,叫她交出兵权,她装作不解。
却没想到竟是这个陌生的丈夫主动帮她解围。
她有些愣怔。:“不可惜吗?”
林沐川低头,缓缓道:“值得。”
她心口一紧,没有多说什么。
想来,那时候林沐川看她的眼神满是柔情缱绻。
她心中已有察觉,心下微松,对他态度温和不少。
林沐川发现她时常身子不适,便亲自熬煮汤药,
她时常不耐,当着他的面倒了。
真可惜,她倒了不少,只喝过一次。
那味道很好,她很喜欢。
但后来,她与陆穆尧因这场婚事爆发了场激烈的争吵。
陆穆尧说为了与她成亲,自己苦等多年,身边半个通房妾室都没有。
他哀不住母妃的请求,这才收用了一个妾室。
她受不了自己喜欢的男人用过别的女人,即使是个妾。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回去时,她突然想起温和有礼的林沐川,
或许她有片刻心动,或许是想报复陆穆尧,
她和林沐川喝得大醉,情不自禁,荒唐一夜。
睡醒时,她看着林沐川眼中的爱意,
突然想到皇帝的指婚,心生恶念。
得知陆穆尧前来,她故意用不屑的语气打破林沐川的幻想,
得意洋洋地看着他隐忍痛哭的神色。
他心痛吗?
那与她无关。
江浮玉曾想,
若是不去想让江家血脉继承皇位,
若是早日戳穿陆穆尧的虚情假意,
若是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
她或许能和林沐川成为一对恩爱夫妻,
闲来耍刀弄枪,饮酒说笑,
老来共白头,子孙绕膝头,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她抱着笑容纯真的女儿,难掩悲意。
离开京城前,江浮玉无意间走到林沐川之前住的小院。
这个地方位于江府偏僻的一角,
原本江浮玉想着眼不见,心不烦,便随手一指,
没想到林沐川一住便是这么多年。
她进去时,只看到一个红着眼的小厮,口中絮絮叨叨着什么。
“姑爷,将军离开,府中的下人也被遣散......”
“您给我的玉佩,被将军退回来,小人舔着脸收下,以后留给自己女儿。”
“小人会告诉她,这是一个父亲为他未出世的孩子求来的......”
“什么玉佩?”
江夏一惊,急忙行礼:“是三年前,姑爷特意去白马寺求来的玉佩。”
他伸手递出玉佩,并说了林沐川当时的交代。
江浮玉恍然想起,当时她从白马寺回来,看见林沐川和别的女子一起,心中有气。
听到他院子里的人来送东西,她直接让下人离开。
原来,他曾经那么期待过啊......
江浮玉细细摩擦,玉佩光滑温润,让她想起那个温和的青年。
她喉间干涩,心中酸痛,沉声道:
“你收了吧,让它保佑你孩子顺利长大。”
她转头,打量这处简单的小院。
小院简单干净,东西不多。
唯有他的书房,书籍不少,很多都是医术、药膳之类。
她下意识想笑,笑他看得杂书不少。
翻看之后,却发现里面写满了笔记。
“浮玉常常夜间手脚冰凉,当以附子、干姜、炒白术......”
“......可惜,药被浮玉倒了,熬了一晚上,我差点睡过头。”
“日后派下人送去,不碍她的眼,希望她平安康顺。”
“承光十六年四月二日晚间,浮光腹部坠痛,彻夜难眠......”
她恍然想起,他眼巴巴送来药汤,
因着陆穆尧,她当他居心叵测,常常当面倒了。
她把他的情谊弃之如履,现在却后悔莫及。
泪水滴滴掉落,她心中锥痛难言。
沐川,沐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