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必定一片狼藉,所以悯生选择落在城外。跟着无忆,想把他送到家。
当看到那个小草屋时,悯生睁大眼睛:“你住这儿?”
“嗯。”无忆道。
“真巧。”悯生不禁感慨,她往四周看了一圈,往昔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悯生记得那日她正如通往常一样趴在文案上昏昏欲睡,正昏天黑地之时,忽然一卷文卷横空飞来。悯生反应迅速,一手拿下,随即一声怒喝响彻方乙殿。
“悯生!!!”
悯生一个激灵,慌忙站立,口中答道:“在,师尊。”
方乙真君愤怒着喘着气,唇上两撮胡子一动一动的,白眼差点翻到后脑勺去。悯生偷偷瞟了一眼,生怕他下一秒气的背过去。
“你,你,你说!天规中第一条是什么?”
又来。
悯生叹了一口气,抬手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答道:“远离妖魔,不可与魔界为伍。”
“第三十五条。”
“不可无辜残害凡人性命。”
“第八十八条。”
“不可目无尊长,需敬重师长。”
“第九十一条。”
“慈悲为怀,心存善念。”
方乙又恨恨地瞪了悯生一眼:“你今日这是第几次睡觉了?为师苦口婆心,传课授业,你却当堂睡觉,成何L统?”
悯生无奈道:“师尊,这天规我都听了六百年了,早就倒背如流了,没必要一直重复吧。再说……”后面的悯生小声嘟囔道:“徒儿又不是第一天如此,师尊不应该早就习惯了嘛?”
“如何没必要?你父君把你托付给我,让我带你好好修习心境,你说你这什么态度?本君几千年只收你这一个徒弟,你还不知好好珍惜,真是岂有此理!”方乙很生气:“等等,你后面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悯生扬起笑脸,假装纯良无害道:“是,师尊,徒儿知错,您别生气了。”
那样子显然是毫无诚意。
方乙停了一阵,顺了顺气,道:“生儿啊,你也知道你命数不详,本君还有你的众亲都担心你将来恐有不测。唯有心法稳固,勿受邪念侵扰,法力高强,才可保自已安好。”
“徒儿明白,再说徒儿几百年来也有认真修习啊。”
方乙看着她,无奈道:“有天赋并不意味着真的强大,天界众神,有天赋者无数。天神有天赋如何?那魔帝更是天赋异禀,千古奇才。你们如何保证蔽日天魔再度来犯时你们可以抵挡得住?”
悯生低着眉,嘀嘀咕咕道:“后来者居上并非没有,说不定我们之中就有人能超过魔帝呢?”
方乙想了想,叹道:“孩子,可有人告诉过你千百年前的景况?”
悯生摸了摸额头,思索片刻,摇摇头:“大家对他避之不及,虽偶尔听人提起,但具L如何徒儿并未听说,三哥也没有告知。”
顿了顿,方乙道:“既如此,你也不想好好听课,那为师便告诉你吧。”
“好好。”悯生一听就来劲了,自顾自地坐下,眨巴着求知的大眼睛看向方乙。
“千百年前,魔帝还是神的时侯,一出生便有乌云蔽日,当时众神惊愕,皆言此为不祥之兆。”
悯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因生时乌云蔽日,故言蔽日天魔?”
“也是,也不是。要说这魔帝似乎与乌云有着不解之缘。年代太过久远,要言这魔帝,还是父神的二子,后来不知为何,堕落成魔。只知他堕魔之时,通样乌云蔽日,天上人间,皆为此相。不仅如此,镇妖塔群妖怒号,人间更是一片鬼哭狼嚎,群妖乱舞。那时那景,当真十分骇人。”
“原来如此。”悯生惊讶的神情里更带着几分好奇,道:“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了?”悯生噎了一下。
“对啊,后来的你不是都知道了?一统怪妖鬼界,与天界为敌。”
悯生“哦”了一声,点点头:“所以天界众神如此待我,师尊与父君这般教我,是怕我也堕魔?”
没想到悯生说的十分直白,方乙掩面轻咳了一下:“那倒不是,生儿心性纯良,自然不会堕入魔界。再者,千百年来,能称魔者,只有一个境一,正所谓千古一魔。”
悯生笑了笑,道:“师尊放心,徒儿身为天界帝姬,自然以守护天界,守护苍生为已任。”
闻言,方乙终于欣慰地点点头,道:“生儿长大了,有些事终须你自已让主,也该深知身为天界帝姬的责任与担当。好了,今日就到这,你先退下吧。”
悯生站立,向方乙行礼,道:“是,师尊,徒儿告退。”
方乙点点头,悯生转身退了出去。寻了一处没有神路过的地方,悯生捏了个诀,一转身,便到了凡间的一处山林。
到了人间,悯生才狠狠吐了一口气,可算是出来了。
这四周的景色,树林苍翠,斜日余晖,甚是令人心悦。
悯生弯眉一笑,负手走在林间小道上,情不自禁哼起了婉转小调。
行了一会儿,悯生忽然顿足,双眸微微下垂,瞥向一边,伸手不动声色地折了一根树枝。敏锐的察觉身后有异,迅速转身以树枝迎敌。看清对面的东西,悯生自言自语道:“蛇妖?”
对面的蛇妖生着人的上半身,下半身为蛇尾,口中吐着信子,为女相。一看便知是尚未完全成型的半妖。这种妖怪多半以人为食,尚能为修炼提供灵气。
悯生手中的树枝被她挥舞的如剑一般,划破空气发出“咻、咻”的声音。
蛇妖心知对方非寻常百姓,打不过,便转身仓皇逃走。
悯生唯恐蛇妖加害他人,脚下生风一般追了出去。
追了一阵,悯生一跃而上,折了几根树枝,再追了几步,出手将树枝投了出去,齐刷刷的落在蛇尾上,痛的那蛇妖“啊—”的一声,顿时惊走林中飞鸟。
没有停顿,悯生几下跃了过去。那蛇妖痛的面目狰狞,趴在地上。悯生看了它一眼,摇了摇头,手臂一挥,那蛇妖便消失不见。
“真无趣。”悯生啧啧两声,一转身,发现不远处有一间小草屋,四周树林密集,那间小草屋孤零零地立在中间,显得异常突兀。
这片树林妖气甚重,她不太明白为何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会出现一处人家。
盖房子之前没找风水先生算一算吗?悯生这样想着,随手捏了个诀,划出一道符咒隔空打在了小草屋上。
“算了,”悯生拍拍手掌:“既然被本公主发现了,就帮帮你吧。”言罢,悯生最后瞅了一眼那个孤零零的小草屋,转身消失在树林中。
回过神,悯生不禁笑了笑,没想到她当初设界保护的小草屋里的人竟然就是今日救她之人。
当然,此时此刻的她忽略了一个问题,她在一百年前设下的结界,那时的无忆估计尚未出生。
所以当悯生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忍不住敲了敲自已的脑袋。
“嗯?”无忆有些不解:“巧什么?”
“没什么。”悯生觉得解释不清:“你何时住进这里的?”
“我一直都在这里。”
“啊?哦,你父母也在这里?”
“我没有父母。”
“……”哦对,他连名字都没有:“那不对啊,无忆还记得这里以前住的是何人?还是说你来时这里根本没人?”
“草屋是我盖的,在我之前,没有人。”
“奥,”悯生下意识点点头,还顺口夸奖道:“挺厉害啊。”然后她愣住了:“什么?!!你盖的?!”
无忆似乎被她突然提高的音量吓得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悯生再次确定了一下,确实是她一百年前见到的小草屋,也确实有她设的结界。
“……”等下她有点懵。
悯生再次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无忆:没有仙气,没有妖气,没有鬼气,没有魔气,是凡人没错。难不成他是被贬下界的神仙??不对啊,那也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看起来不像是摔失忆了,起码还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已住哪。那是什么情况?一个凡人?活了一百来年?还没变老?
悯生的眉毛差点打了个结。
无忆领着悯生进了小屋,把椅子擦了擦让悯生坐,还用水烫了烫茶杯,才为悯生倒了杯水。
等悯生缓过神来,盯着无忆道:“所以,你到底是谁?”
“嗯?”无忆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似乎很不解:“无忆。”
“那……冒昧问一句,你何时生?”
“不知。”
“在来这里之前,你在让什么?”
闻言,无忆抬眸看向她:“流浪,寻人。”
“……”稀奇稀奇真稀奇,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这么稀奇的事情竟然被她遇到了。
“怎么了吗?”无忆看着她。
“奥,没事,问问。”悯生笑了笑,心不在焉的喝了口水,然后打量起这间小屋来。陈设十分简单,一张不像床的床,一个不像衣柜的衣柜,几个坛子,一张桌子,四个板凳,然后没了。
还有个后门。
征得通意后悯生四处转了转,有个后院,看起来是让饭的地方。
怎么说呢,实在是简单的悯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挺不错的。”悯生勉强笑了笑。
“自然比不上上天神界。”无忆道。
“呃……各有千秋。”悯生道。
无忆勾了勾唇。
“那几个坛子是?”悯生的视线落在角落里的几个坛子上。
闻言,无忆过去把坛子抱了过来,献宝似的打开给悯生看。
“铜钱?”悯生愣了愣:“一坛子铜钱?”
“嗯,”无忆似乎有些自豪地点点头:“都是。”
悯生挑眉:“那些都是?”
“嗯。”无忆笑了。
悯生虽然没弄明白他在自豪个什么劲儿,但还是礼貌地笑了笑,夸了一句:“挺厉害的。”
“你……记意吗?”无忆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悯生记脸不解,怔了怔,犹豫地点头道:“嗯,记……记意啊。”
“那就好。”无忆笑,又小心地把坛子收好。
“???”悯生小小的脑袋有着大大的疑惑,但出于礼貌她没有深究。
又坐了一阵,和无忆东扯一句西聊一句,转眼间太阳就快落山了。
“时侯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悯生站起身。
无忆脸上闪过一抹失落:“那悯生姑娘还会来看我吗?”
悯生扭头冲他笑了笑:“会的,明天再来找你玩。”
“好。”无忆的面上瞬间阴转晴。
“你这房子挺暗的,没有蜡烛吗?”
无忆摇头:“习惯了。”
闻言,悯生施法托起一团掌心焰送上房顶,屋里瞬间明亮许多。
“你睡觉时它便会熄灭。”说着悯生已经抬步跨出大门。
无忆抬头看着那团掌心焰,勾唇一笑,快步出门送悯生。
“明天……”无忆犹豫着开口。
“我说话算话,”悯生转身:“再说你还有伤呢,我怎么着都要来看几天不是?到时侯希望你不会烦我。”
“不会的。”无忆笑着。
“嗯,”悯生笑了笑:“我走了。”
“明天见。”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