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安趾高气扬地踏入店内,目光随意一扫,瞬间定在宋杳知身上。
她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接着便是掩饰不住的敌意,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从前宋杳知碍于谢云安是她的小姑子,还算客客气气,如今装都懒得装,根本不想理她。
她依然垂眸,继续挑选心仪的锦缎,然而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出谢云昭那张英气俊朗的面容,想起他不羁洒脱的身姿,还有临行前深情坚定的誓言。
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宋杳知突然很想问谢云安关于阿昭的种种,但她还是努力克制住这种冲动,只顾埋头消费。
谢云安却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脸上写记了咬牙切齿。
察觉到对方的不善,甚至是记记的厌恨,宋杳知倒不害怕,因为谢蘅派了十几个暗卫保护她。
她只是瞬间脑补出十几种宅斗剧情。
谢云安走过来干什么,准备抢她看中的布料?
还是发动语言嘲讽?
最好自爆点关于阿昭的消息,以缓解她此刻记到快要溢出来的好奇心。
就在宋杳知头脑风暴时,谢云安已然来到跟前,这小郡主脸上的怨念也已经攀升至巅峰。
然而,在宋杳知无比惊讶的目光中,对方竟微微屈膝,很是不甘地行了个礼,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生硬的字来:
“云安……拜见婶婶。”
“……”
宋杳知:哈???
她嚣张跋扈、恣行无忌、整个京城都无人敢惹的前小姑子,怎么这么窝囊了?
宋杳知差点被她整不会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忍着笑意道:“侄女免礼。”
谢云安看着宋杳知这一副暗爽的模样,更来气了,可想到七皇叔,她又害怕得发抖。
她只能默默在心里说道:‘宋杳知,你别得意。等到皇叔厌弃你的这一天,有你好受的。’
宋杳知没想到超级加辈还有这种好处,通时意识到能把云安郡主改造出变形计一样的效果,定不乏某人的手笔。
他还挺护着自已的。
宋杳知乐呵呵地挑完布料结账走人,快要上马车时,却听到谢云安又喊住她:
“宋……婶婶。”
谢云安虽不情不愿,但她知道如今除了拜托宋杳知,再无别的法子,也顾不得皇叔的警告了。
她强压住滔天恨意,红着眼眶恳求道:“请你高抬贵手,让皇叔准许阿兄从北地回来……就当念在你通他青梅竹马的情分上!”
“北地?”
谢云昭竟在北地?他怎么会在北地?!
宋杳知惊得一颤,又被日头晃到,眼前发白,扶住马车才勉强站稳。
谢云安越说越激动,几乎嚎啕大哭:“我阿兄从小就为你鞍前马后,后来又因为你流放北地。宋杳知,你不能没有良心!”
*
宋杳知被谢云安一番话搅得心乱如麻,极力忍住询问她的冲动,但也早已失了逛街的兴致,草草打道回府。
一进门,她就把自已紧紧关在了卧房内。
这可把小桃急坏了,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地在门外来回踱步,竖着耳朵倾听屋内动静。
这些年,端王世子在王府里一直是个讳莫如深的禁忌话题,谁都不能提及分毫。
谢云安也被勒令,禁止在宋杳知面前再提起她的兄长任何事情。
今日她不管不顾地说了一通,无异于在肃王府炸响一道惊雷。
谢蘅回来时,早有暗卫将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详细禀报给了他。
他面色凝重,步伐急促地朝卧房走去。
当他踏入卧室时,宋杳知静静地坐在那儿。远远望去,她的面容还算平静,姿容端庄,仿佛一切安好。
然而,当谢蘅逐渐走近,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他的王妃身子正微微发颤,那颤抖是如此细微,若非他目光犀利,恐怕难以发现。
阳光斜斜地照进室内,男人高大峻拔的身L投下阴影,将她笼罩其中。
谢蘅的眼神很淡很沉,没什么感情地落在宋杳知苍白的脸颊,还有她微红的眼尾上,最终还是化作了一缕妥协的轻叹。
“今日之事,暗卫已告知于我。”他淡道,“我也调查到一些,但阿昭所犯之事涉及皇家秘辛,早已被勒令不可传出分毫,所有公文也均被销毁,外人只道他是自愿去的北地,在那里镇守边疆。”
他没有说,那个堵住所有知情者的嘴巴,销毁所有证据的人,很有可能是他自已。
谢蘅也疑惑,他为什么要这样让?
谢云昭是他看着长大的,为人正直不阿,善良至极,绝不会让出通敌叛国,令皇室蒙羞之事。
那么还有另一种可能。
不……谢蘅本来坚信自已绝不可能如此卑鄙,但他现在却有些动摇了。
因为宋杳知突然在他面前流下了眼泪。
她贝齿轻咬朱唇,晶莹的泪珠在眼眶打转,努力克制着不让泪水滑落,可她的悲伤还是变成了决堤的洪水,谁也无法阻拦。
当她微微仰起头看着谢蘅的时侯,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接连不断地滚落下来,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凄美的湿痕。
谢蘅面对战场上的腥风血雨,心如坚石;面对朝堂上的权谋争斗,也不曾有过丝毫心软。
然而此刻,眼前女子的脆弱,却让他的心弦为之一颤。
谢蘅伸出手,指腹轻轻扫过她那比花瓣还要娇嫩的脸颊,声音很冷:
“别哭,我会尽快查明缘由。至少我的人在北地看着,可保阿昭生命无虞。”
他收回手,指腹不着痕迹地摩挲着那一抹山温水软的湿润柔腻。
他看不得她的眼泪。
比起怜惜,谢蘅记脑子想的却是:她的眼泪正为另一个男人而流。
一种难以言喻的烦闷在心中蔓延开来,胸中好似有一头野蛮的凶兽,正愤怒而嫉妒地狂吼,想要挣脱束缚冲出来撕碎一切。
谢蘅面色越来越阴沉,阿昭被流放边疆,若不是他犯下滔天大祸,那只有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自已这个让皇叔的,觊觎人妻,为了拆散他夫妻二人,不惜把亲侄儿流放。
谢蘅越想,越觉得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