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的路一处有水泥一处没水泥，破破烂烂，浑浊污水从四面八方汩汩流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出一股腐气。
祝晴天俯着头，双手捏着裙子微微提起，走得小心翼翼，她凭借多年的实践经验判断积水的位置，从而避免踩进去，她很开心，因为她的判断大多数是正确的，当然她有两次判断失误。
她发现，燕飞虹总是慢她一拍，她往哪个地方落脚，他便随着她在那个地方落脚，所以当她踩坑的时侯，他也跟着踩了坑。
视线落在燕飞虹的皮鞋上，鞋子的品相极佳，皮面上散发着暗芒，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祝晴天有些心痛，不知怎么的就开口了：
“燕飞虹，你的鞋子贵吗？”
问完，她后悔了，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对，她问的是一个很莫名的问题。
果然，采欣大哥不愿意搭理她，一个字“贵”或者两个字“不贵”他都懒得对她说。
祝晴天扯了扯嘴角，敛起神思继续研究路况。
夜很安静，这会雨越来越小，成了蒙蒙细雨。
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祝晴天走得专心致志，她觉得有些疲倦，有些精力不济，她时不时瞄一眼那双漂亮的皮鞋，渐渐地她仿佛进入了无人之境，再看那双皮鞋不过是一双皮鞋罢了，全然忘了她身边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
“七万三千六百八十九元。”
如通鬼魅般的声音荡进耳朵里，祝晴天的专注被拍飞了，魂魄也飞到了天外，抓裤管的手撒开，猛地击中一条长腿，她懵了，一时间忘了反应，手背直僵僵的贴在那儿，直到一阵温热传来。
她吓一跳，慌忙缩回手。
她不知道怎样开口，惊悸地看了看身旁的男人，他神色如常，眼睛盯着前方，仿佛刚才遭打的人并不是他。
“走吧！”他平静地说。
祝晴天深深呼吸一口气，迈开脚继续向前走。
这会儿她没什么心思去分辨坑不坑的，以至于她踩了不少坑，燕飞虹和先前一样信任她，结果是被她带进坑里……
很快，他们停在一幢有年代感的五层高的民房前。
“我到了，”祝晴天冲上台阶，回头对燕飞虹露出一个微笑，“采欣大哥，今天谢谢你了！”
男人环视一周，对她颔首，转身离去。
祝晴天掏出门禁，开了大门，门内一片漆黑。
她凶狠地跺了跺脚，又大喝一声，声控灯并没有亮起。
她拿出手机，糟糕，前天拿到新手机捣鼓了一天，昨天光顾睡觉忘了充电，现在手机没电了。
突然，灯光亮起，祝晴天回头，见燕飞虹举着手机手电筒踏着台阶走上来。
“几楼？”
“五楼。”
“进去吧。”
楼里静很安静，只听得见两人的脚步声。
祝晴天走在前，燕飞虹跟在她身后。
橙亮的灯光从身后打来，她脚下生出一个巨型的影子，影子掠过剥落的墙面，掠过一串串手机号码，掠过一个个“拆”字。
很快，他们来到顶层的阁楼。
“真的非常感谢你，采欣大哥！”
祝晴天真诚地、感激地、微笑地对男人说。
燕飞虹看她一眼，转身下楼。
直到咚咚的脚步声消失，祝晴天掏出钥匙，轻轻开了门，又轻轻锁上。
“回来了？”
外婆的声音传来。
祝晴天压低声音：“回来了，外婆，晚安！”
“晚安！”
她没有开灯，轻悄悄摸到厨房，推开窗。
雨已经停了，电线杆上挂了许多雨珠，一点一滴的往下坠。
不一会儿，燕飞虹走出，他背对着她，步伐矫健。
邋遢的巷道，破陋的房子，萎靡的街灯，这一切和他格格不入，他又光鲜又深沉又贵气，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祝晴天盯着他的左肩膀，那儿沾湿了一块，撑伞的时侯，他把伞偏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