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到会所门口，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已经等在那里，相较之下上次的迈巴赫显得朴素很多，车上有司机，我和James一起坐在后排座位。
“还是去西城太平街吗？”James问。
“是的。”我以为James已经忘记我，没想到他还记得我家的地址，想来吃饭的时侯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认识。
他跟司机说了地址后侧过头问我：“你什么时侯去这家公司上班的？”
“今天，”我耸耸肩，“今天是我第一天入职。刚才的事谢谢你。”
“不用谢我，哪个男人看到都不会坐视不管的。”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城市里生活压力大，人情淡薄，遇到这种事可不见得谁都会去管。
James薄唇微微勾出一抹笑意，“第一天上班就印象如此深刻。”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苦笑一下，“是呀，我不太会应付那种场面，也许我就不该出来上班。”
“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已，那个人不是你上班的目的，更不应该成为你不上班的理由，每个公司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讨喜的人存在。”
我知道这句话是在安慰我，然而我的心情却没有办法一下子平复，一想到日后还要跟李海昊共事，就心烦意乱。
“你是销售岗位吗？”他询问。
“不是，我是原画师。”我摇摇头道。
James点点头，“没想到你会画画。”
“我本科是南洋大学艺术学院绘画专业。”
“我......”James的话被我的手机铃声打断，“你先接。”
“喂，哪位？”来电是一个座机号码。
“这里是市监狱，请问是沈康宁的女儿沈知禾吗？”
听到是监狱的来电，我的身L不自觉挺直，“我是沈知禾。”
“沈女士，您的父亲刚刚突发心梗，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已经过世，现在在人民医院，请你现在立即去医院。”
“喂？沈女士，你在听吗？喂......”
听到父亲过世消息的一瞬间，我的大脑停止运转，眼泪奔涌而出，完全不受自已控制，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然James握住我颤抖的手，从我手里拿走手机，“您好，我是沈知禾的朋友，她现在很激动，您跟我说就可以。”
James皱着眉对着电话嗯了几声，挂断电话后，James对着司机说：“李哥，现在去人民医院。”
三年前，父亲因为包庇我舅舅被中央专案组进行调查，最后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判有期徒刑四年。
舅舅是外公外婆唯一的儿子，外婆生了五个女儿，终于在第六次生下了舅舅。从小舅舅就是被全家宠着长大的，家里没人敢说他半句，这也导致他长大后不学无术，每日游手好闲，从来没有一份工作可以超过3个月，我母亲是家中老大，其他几个姨生活得都不如意，平时都是我母亲照顾舅舅，就连手机话费都是母亲给舅舅充。
以前无论舅舅惹什么事，最终都是母亲用钱解决，舅舅觉得钱就是万能的，在外面更加的肆无忌惮。四年前舅舅在烧烤摊跟别人发生口角，失手把对方打死了。
母亲还想像以前一样用钱解决，但是舅舅被定义为故意杀人且情节严重，一审被判20年有期徒刑。舅舅出事后母亲每天在家以泪洗面，甚至跪下求父亲一定要帮帮舅舅。父亲一直不喜欢舅舅，对他的事从不过问，这次本不想插手此事，但是耐不住母亲的哀求，最终父亲利用权力操控司法鉴定，给舅舅鉴定为急性短暂性精神障碍，舅舅被判5年有期徒刑。
受害者家属一直不认可判罚结果，母亲私下给家属转的钱都被退回来，家属不停的上诉，最后上诉到中央派下来的指导组那里。经过重新审理舅舅因故意杀人罪改判有期徒刑25年，父亲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有期徒刑四年。
到人民医院后James带着我一路跑到急诊室门口，到了门口我便向里面冲，被门口的护士拦住：“哎，你等等，这里是急诊室闲人免进的。”
“我们是沈康宁家属，他是监狱送过来的病人。”James对护士说明身份。
“沈康宁已经推出去了，你们去负一层太平间看看。”护士面无表情的说道。
听到太平间几个字，我的双腿软得快要站不起来，James只能两手扶着我往太平间走，到了门口他去窗口签字，然后工作人员带我们进入太平间里面。
工作人员带我们来到一个独立的房间，指了指里面的一张床，“过去看看吧。”
我身L像一只瘫软的布娃娃，手指停在虚空中几秒，艰难地掀开父亲身上的白布。
看到父亲尸L时我感觉所有的情感神经都被抽走了，全身没有任何感觉，只剩下麻木。
父亲的手不再柔软，变得冰冷、僵直，我小心捧握住他的手，想让他身L温暖过来。可是，没有用，还是那样的冰冷，没有丝毫温暖的热度，他身上太冷了，太凉了。
这跟电视剧里讲得真的完全不一样，我以往总觉得，死亡就是亲人在病床前临终交代几句话，然后就闭上眼睛，手慢慢地垂下去，然后就心电监护归于直线。
父亲还有一年就要出狱，虽然父亲被双开，但母亲一直经商家里经济尚可，他出狱后是可以安度晚年的。
谁都没想到父亲走的这样突然，上个月探视的时侯他还对我说，在里面每天都要跑操，他的身L结实很多，出来后还想去爬梅里雪山、去西藏徒步。可意外来的这样突然，父亲甚至来不及交代一句话，来不及见我们最后一面就走了，不知道他最后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我趴在父亲的身上嚎啕大哭，James一直陪在我身边，直到我哭得恍惚瘫坐在地上，James把我从地上抱起来，放到太平间门口的长椅上。
James环顾下四周，这时两个穿警服的人朝我们走过来，他把外套脱下来盖在我身上，转身朝那两个人走去。
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但情绪已经平复很多，我转头向James方向望去，两个穿警服的人低声跟他说着什么，James不停的点头，随后那两个人便离开了。
James走过来蹲在长椅旁，“刚才来的是监狱的工作人员，他们说你父亲入狱后精神状态很差，今天吃过晚饭后说头晕，就躺下睡觉，晚上点名的时侯迟迟没有回应，狱警发现后立即把人送到医院，但是已经错过抢救的时间，送到医院时已经咽气。”他抬起手擦了下我的眼泪，“后面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你得坚强起来。”
我抬头看向他想说句谢谢，但哽咽得又说不出什么。
“家里还有什么亲人需要通知吗？我替你打电话。”James小声问。
“没。”我努力挤出一个字，父亲入狱后母亲因为自责身L状况很差，现在决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她。
James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现在要联系殡仪馆，医院太平间只让停24小时，你先去车里等我。”
说着James站起身又要抱我，我冲他挥挥手，自已勉强爬起来，James顺势扶住我一起朝车的方向走去。
James把我扶进车里，拧开一瓶水递给我，“你先在这里等我。”
说完James关上车门，走到距离车5米左右的地方拿出手机背对着我开始打电话，James挂断电话后跟司机低语了几句后两个人向车的方向走过来。
他上车后对我说：“殡仪馆的人最快早上5点到，现在去距离医院最近的酒店休息一下，李哥开车吧。”
James说完便闭上眼睛头靠在座椅背上，他看起来很疲惫，也没有继续交流的打算，我没再说什么。
10分钟后，车在酒店的门前停下，James睁开眼睛侧过头对我说：“房间已经订好，你先上去收拾一下再睡一会，殡仪馆的人来了李哥会叫你。”
“谢谢，今天一直麻烦你。”说着我又止不住地抽泣起来。
“快上去吧，顺便洗个澡。”
听James这么说，我才想起来不久前被李海昊洒了一身的酒，而且我穿的还是白色裙子，污渍十分的明显。
“好，那你......”
“美国公司那边还有点事要处理，我得回公司一趟。”James说话的时侯表情淡淡的，我不好意思再耽误他的时间，又道了声谢便下车朝酒店走去。
James定的是一间大套房，空旷的房间静谧无比，我一点睡意都没有。来到浴室，我把花洒打开，蹲在下面很久，接下来该怎么办？母亲那里瞒不了太久，要怎么跟她说？父亲最后的时侯会想什么，他会不会很痛苦......
思绪被门铃声打断，把浴袍裹在身上走出浴室，现在是凌晨3点多，谁会来找我？难道是James来了？
透过猫眼看到门口站着酒店的前台服务员，我打开门，她递给我一个袋子，告诉我刚才一位姓李的先生拿到前台让转交给我。
我猜李先生应该是James的司机‘李哥’，关上门打开袋子，里面装的是一条黑的裙子和一双黑色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