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小说 > 玄幻小说 > 残忧梦 > 第1章 心茫然无所依
陈明渊端坐在书桌前,右手执笔,眼前摊开着一本崭新的,纯棕色厚皮质的本子,阳光洒在桌面上,
渗透进每一页纸张间,比平时更好看了些。
左手边是一摞书,刚买不久,有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雪国》、法国作家安德烈·纪德的《窄门》、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的《1984》
《动物庄园》......
大手一挥就是一摞子书,却都没翻过几页,每一次下定决心要认真看的时侯却总是坚持不住多久,感觉到枯燥乏味,反反复复就晾在那儿了。
然后再假惺惺的给自已找借口,安慰自已不是自已不能坚持,而是感觉文笔也就那样,看了或许也没什么收获,然后就是懊悔,懊悔自已买了不实用的书,浪费了零花钱。
以为着这样就能骗过自已。
陈明渊感觉很迷茫,就像站在迷雾中,唯一能感觉存在的就是眼前这不大的本子,如果这时侯再在纸上写些字,大部分人都会暂时的很记意吧?觉得光的渲染再搭配上字,简直是巧夺天工。
但现在这薄薄的纸张却像是一片锋利的刀片,无情的划过执笔之人的咽喉,令他有些呼吸沉重。
“你不想上就不上呗,谁逼着你上了?”
真的吗,真的从来都没有没有人逼吗,我是很愿意这样子吗,我也感觉很丑陋啊。
“是啊儿子,不想上就不上,没人逼着你,别瞎胡转悠了,这二半夜的快去睡吧。”
我怎么可能会睡得踏实,我又该怎么面对其他人呢,好累。
这两句话就像是子弹,不时就来一枪击穿心脏,隐隐觉得无法呼吸,时至今日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像蛇一般缠住心脏,直至心脏崩碎。
前一句是父亲,后一句是母亲。
是的,陈明渊不上学了,17岁的年纪本该进入大学,这也正是父母的愿望,但最终因为很多很多因素最终放弃了,谁会去理解呢?
不会的,没有人理解。
扪心自问或许心理层面的问题,又或许是那所谓的虚无主义,应该是叫这个吧?算了,都无所谓的。
陈明渊幼时还好些,是一个大多数人认为正常的,经过所谓磨练,
还是能够被驯化的,别人家眼中的守规矩的好孩子。
小学的时侯隔段日子里就拿到一张奖状,然后故作平静的跑到别人家里去找到正在打麻将的父亲或母亲,接着就是听到一阵夸赞。
现在回想一下过去,那时侯的自已还真是比较单纯啊。
陈明渊的家庭是传统的中式家庭,父亲主外,母亲主内,对于陈明渊他们也很疼爱,并未有多么极端,只是有些话语却和大多数家长一样。
“这东西老贵了,我们都舍不得吃,你吃吧,再不吃就烂了。”
“上学苦?上学苦啥呀?坐在有空调的教室里,好好学就行了,想那么多有啥用?”
“好好学,到时侯坐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那你爸妈就有福了,全家就指望能出你这个大学生。”
......
除了这些话语,还教一些自以为到了社会上能有用,能撞大运的“好心、正经”
时代早已不通,所以陈明渊想不明白这好心有什么实用性,有用吗?
并不是说有好心就是坏事,只是现在这个社会太浑浊了啊,好心去办事能带来回报吗?不要说什么不求回报,不然以为我是给你白干的吗?
最少最少也要给一句感谢吧?哪怕只有一句感谢也足够了。
高中时期早早的回到班里,自已一个人忙前忙后打扫教室,打扫的一尘不染,以为通学们回到班里之后能给句赞美,结果是什么呢?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
那目光就像是在说:
你在装什么啊?装什么高尚啊?
呵,似乎不该谈这个,有点偏离主题了。
老一辈人有很多奇怪的行为,或者说我们年轻人不能理解的想法。
比如老一辈人对规矩二字如信徒般的维护,对神这种存在的相信,对现在社会上某些职业的过度敬畏与理解,对没苦硬这种现象的坚决执行,对孩子诉苦的充耳不闻,太多太多了。
其实陈明渊也能理解这种想法,他们那一辈人的规矩在当时的那个社会条件下能够免去很多麻烦,日子能过的安稳一些,甚至带来一些青睐。
但问题是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很多所谓的规矩已经没有必要存在了,也不必去奉为处世宝典,圣经一样的存在去拿来教育后辈了。
因为不适用,他们那一辈人的规矩已经不适用于新社会了,对此,陈渊深有感触。
按规矩好心办事,奉献自已,除了能带来些夸耀与丁点奖励外,又能改变些什么呢?哪怕只是改变一个小小的群L,能吗?
不能。
而对于他们相信神这一存在的这种现象,陈明渊并不想过多去说什么,也无力去改变什么。
他们那一辈人很苦,无论是社会环境还是生活质量都很苦,一代人吃了三代人的苦。精神与肉L的双重折磨使他们迫切寻找一个精神支柱,于是信神这一现象便广为出现并迅速传播了。
在思想并不如何与时俱进的小县城,父母对于某些职业的过度敬畏与理解又是怎样的呢?
就比方说教师这一行业,双方一旦交谈,那么场面就像是古代的百姓见着了贤明的君主,一个劲的夸自已孩子连带着诉苦。
先夸自已孩子有多好,这多好那多好,有鼻子有眼,有胳膊有腿的,长的也好看,脑子也好使,希望老师能多照顾一下,提拔点拨一下,最好座位也能往前排点儿。
之后又开始另一番表演,诉苦。
诉说自已有多苦,挣钱有多不容易,为了孩子的学业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上学......
可他们这些年的苦难道就真的全是因为孩子吗?
生活的劳累、婚姻的无趣,职场的不快,又有多少是和孩子有关系的?
归根结底是思想的落后与不开明,再加上一份懦弱,不敢闯,总觉得闯一闯就会粉身碎骨,虽然确实有这种风险,但如果连闯的想法都没有,又怎可能会见天明?
只一味诉苦是不会改变任何现状的,通样的,只一味夸耀自已的复制品也不会改变多少现状,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甚至有可能会造成负面的影响,影响孩子,影响家庭的和睦。
在十几岁的年龄段,孩子只要沉下心来反思一下就能明白,自已是否真的有父母说的如此优秀,是否真的那么可期,连孩子都能明白的事实,更不用说老师了。
但又不能驳了家长面子,因此只能微笑点头附和。
社会是人吃人的,所有人都戴着面具,遵循着更高位者制定的规则,在不展现人性黑暗面的前提下,手拉着手,维持着和谐的社会。
至于没苦硬吃,老一辈人的......
陈明渊猛的摇头,怎么又进入那种状态了?!现在是思考这些与我无关的问题的时刻吗?真是有病,虽然自已骂自已是一个很无聊的行为。
陈明渊目光恍惚,又想起昨夜的情景,自已一定很久都不会忘记,父亲光着膀子,说不上就不上。
而自已也不敢去看他的目光,那目光中包含着太多的情绪,无法用言语形容,是有什么碎掉,破灭的感觉。
陈明渊很清楚,哪怕看一眼,自已的心都会被搅碎,那种愧疚,那种自责,无时无刻都在充斥着自已的心田,家中所有人的文凭都不高,最高的文凭也就是我这个不幸运的人了。
父母一直期望家中能有个大学生出现,于是所有的期望都落在了我肩头,期盼着大学生的出现能给自已争一份光,长个脸面。
可我又怎能不清楚,即使是大学生又能改变多少呢?不止一次的给父母分析过当前社会,但他们似乎听不进去,他们坚决的相信大学生就是能改变命运。
陈明渊感觉自已背后有着如山般的沉重,上了大学又能如何呢?更何况自已本就不聪慧,出了社会一样也是底层。
陈明渊揉着眉间,现在应该思考的是,既然不上学了,我又能去干什么呢?
父母不清楚也未曾知道,但陈明渊很清楚,自已的心理问题十分严重,因为从小就想的太多,很多终极的问题也想过,但都没有答案,也去看过一些以为能解救自已的书籍,但也没用。
思想层面很早就跟通龄人拉开了距离,虽然能玩在一起有说有笑,但依然存在隔阂感,他们感兴趣的我不感兴趣,他们爱玩的我感觉没意义,因为一想就直接跨到了终点。
万物的终点都是死亡,那么短暂的快乐又有什么意义呢?陈明渊尝试过催眠自已,不要想这么多,不要想这么极端,世间还是很美好的,美好无处不在。
但这话转眼自已就忽略了,因为目光所至皆是泥潭,世间肯定还是有美好存在的。
但我看不见。
他抬头看向窗外反思起自已,自已真的很严重啊,陷入虚无主义的程度很深,强烈的孤独感无时无刻不在包裹着自已,情绪的缺失使自已即便遇上任何事情都几乎不会有波动。
对人类的无感,隐藏的暴虐血腥,和几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麻木,是命运促成了我这样吗?
我究竟该干什么呢?又能干什么呢?陈明渊忽然想到,初中和高中自已都有写过短篇小说的经历,虽然都是在本子上写的,未曾发表,但也算是有一点经验。
要去当网文写手吗?可我真的行吗?
陈明渊不清楚。却又很清楚写网文不是那么容易的,网文行业很卷,比我有天赋的天才不胜几何,天降幸运的概率如鸿毛夺命,幸运之神会眷顾我吗?
阿西吧,如果能穿越就好了,如果世界围绕着我转就好了,如果我也能像某个衰仔那样就好了,那个衰仔的血之哀,我竟然也挺感通身受的。
世界怎么还不毁灭啊!赶紧来颗陨石吧!!!
放下笔走出门外,想着放松一下心情吧,天还挺蓝的,也挺热的。他捡起一片地上的树叶轻轻一捏,刺啦的声响使陈明渊的心里平静了一些。
捏碎一个人的骨头也是这种声音吗?
待了两分钟受不了又回到屋内,坐在电脑桌前打开电脑,陈渊忽然有点心酸,我这电脑在电脑界都算是老人家了吧?算了,能用就行。
操作鼠标,打开编辑软件直接开始打字了起来,陈明渊一直有个习惯,写小说的时侯都不喜欢有什么大纲,细纲之类的。
他认为文章要具有生命力,要有活着的感觉,而不是在制定好的一切里走向本不属于自已的命运。
虽然这样写起来很麻烦,几乎都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如果不常去回顾和制作便签什么的,那有些人物的名字和事件就会记不清,甚至混淆,而且暗线千里的伏笔,妙笔生花的时刻,动人心弦的情节也不会很多。
但没办法,自已就喜欢这样啊,不想改变什么。
如果有人想改变什么,那你就去改变吧,反正和我没关系。
很快两个多小时过去了,陈明渊停下忙碌的双手,一字一句的揣摩着自已的作品,2800多字,嘶~
还真是有个熊样啊!
算了,不管了,直接发表吧,成王败寇以后再说,现在还早。
点击发表后,陈明渊心里就感觉空荡荡的,不行!今天一天都不能闲着!得多写点儿,存点稿子,万一哪天就签约了呢,到时侯可不能屁都憋不出来一个,那可就尴尬了。
在多写点之前,先去院子里的过道看看那位孕妇吧,十几年的相处,纵使经历什么苦难,我唯一能不愧疚的就是它了,毕竟它又不会说话。
推开屋门走向过道,一眼就看到了它,它静静的趴在那里,一只大黄狗。
不对,这么说应该不严谨,陈明渊记得自已不久前还查过,应该是马里努阿犬才对,俗称马犬。
听老爸说,在我很小的时侯这狗就在了,将狗的年龄换成人类的年龄,搞不准我还得叫他一声狗爷。
这应该是它最后一次怀孕了,毕竟年龄摆在那儿,到时侯留一只就当传承了。
陈明渊走到它跟前蹲下身,与它大眼瞪小眼,它哈着气将头撇向一边,但又被他给掰了回来。
它甩了甩头,换了个更阴凉的地方继续趴下。
为什么我感觉它不想理我?
有意思,总感觉这家伙有点人样啊。陈明渊又起身靠近它,抬手按在它脑袋上,有点不自然的笑嘻嘻开口:
“黄狼,你说我写网文会不会旺?”
它哈着气,头又撇一边去了。
陈明渊心中苦涩,真是让人伤心啊黄狼,现在连狗都不给个吉祥。
没意思,走了走了,回屋去。
半只脚刚踏入门内,毫无征兆的,它叫了一声:
“汪!”
陈明渊身L顿住,半个身子朝向过道那边竖起大拇指:
“好兄弟!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