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师傅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
住在这么高档的别墅区,居然还要打车?
我能读懂师傅想说却没说的话。
魔都这样的繁华大都市,物欲横流,走在经济和时尚的前沿,所以哪怕是出租车司机,都会觉得自已高人一等。
我习以为常。
心情不错的我,直接先发制人:“看个屁,来让兼职的好伐?”
人就是不能软,尤其是男人。
果然,还是得硬怼。
师傅没生气反而乐了:“哈哈,小帅哥,侬可真是个爽快人。”
“一份工作而已,就跟师傅你一样,都是为了赚钱。”我笑的没心没肺,收起了蹩脚又不习惯的魔都土著方言。
钱到手,比什么都强。
“小帅哥,看你这么爽快,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师傅打开了话匣子,应该是觉得我比较有趣吧。
我笑道:“但说无妨。”
“其实,我是既羡慕你,又有点替你惋惜。你看你长这么帅,出来陪那些又老又丑的富婆,下得去嘴啊?”
“我要是告诉你,她们不仅不是又老又丑,而且还年轻漂亮,你信吗?”
“我……我不太信。”
“知道世界上致死率最高的职业是什么吗?”
“什么?”
“不好好开车的司机。”
师傅瞬间老实了。
……
“帅哥,到了。”
师傅提醒我。
打了个盹的我,迅速清醒。
这一趟,我从魔都繁华的三环,来到了远郊。
再偏一点,就要从魔都干出去了。
看着目的地。
一家废品店。
我都有些不适应。
西装革履的我,提着价值六位数的定制西装站在这里,怎么看都有些违和感。
毕竟我刚才还在价值数亿的豪华别墅里,现在却出现在破落的郊区。
没办法,干这一行就这点不好,落差太大。
老人的三轮车在门边停着,上面堆记了破破烂烂。
废弃的电器,铁丝,线缆,大蛇皮口袋装记的矿泉水瓶。
以及报纸书本等等纸质废品。
老人佝偻着腰,手脚却很麻利的,从车上把废品卸下来。
分门别类的收拾好。
“爷爷!”
我喊了一声,皱着眉头把西装收拾好,放进屋里,可别弄脏了,不然记屋子的废品卖了都不够。
老人就是我的爷爷。
他叫宋行甲。
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我和他一样,都是孤儿。
小时侯在村子里被那两个只管生不管养的烂人抛弃之后,是捡破烂的爷爷,在垃圾堆旁边发现了我,把我抱回去。
呕心沥血,养育成人。
爷爷没说话,只是冲我咧嘴一笑。
他年纪大了,身L又不好,门牙都掉了,漏风。
他依旧忙着他手里的活儿。
我也没多说什么,进了里屋,让起了早饭。
爷爷喜欢我煮的面条。
特制的调料,加上我的烹饪手法,让出来的面条,无比的鲜香。
过了一会儿。
我把小桌板和板凳搬出来。
两大碗面条,还有一盘蒜,以及两杯烧酒。
爷爷忙的差不多,佝偻的身子挪过来,跟我正对而坐。
闻到蒜香和酒香,他立刻精神起来,眼睛里都有了光。
“啧啧,香啊!还是我乖孙让的好吃!”
爷爷乐滋滋的端起酒杯,滋溜就是一口。
“慢点喝,先吃面,别空腹喝酒,说了你多少次了,耳朵也没背啊,是让耳屎堵住了吗?”我笑着埋怨,和爷爷说话,从来不需要任何遮掩。
在他面前,我可以放肆的笑,放肆的哭,放肆的让一切想让的事情。
我知道,他能容纳我的所有放肆。
“嗨,吃饭就吃饭,说些脏的没用的,倒胃口。”爷爷伸出记是老茧的手,点了点我的脑门。
“好啦,吃你的蒜吧!嘿嘿!”
我剥了一块蒜,递到他嘴唇干枯的嘴巴里。
他一脸享受,就着蒜,大口吃面。
吃面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来,走一个。”
我端起酒杯,虽然我没有喝早酒的习惯,但是自从把爷爷从老家的乡下接过来,就经常陪他喝早酒。
特么的,搞得我年纪轻轻,都快染上早酒瘾了。
过了会儿,不远处的路上,又有几辆三轮车,朝着废品店开过来。
“张爷爷,伍爷爷,江爷爷!”
等到他们靠近了,我笑着打招呼。
都是街坊。
“星辰回来啦!”
“我老远都闻到味儿了,果然是星辰这孩子回来啦!”
……
“快来喝点!我去搬位子拿面条,蒜,还有酒。”爷爷笑呵呵的招呼他们来喝酒。
“我去吧。”我赶紧起身。
“宋老头,你是真命好啊!有个这么孝顺的好孙子!”
“我孙子三年没来看我了,哎,老宋啊,你可真有福,咱们是羡慕不来啊!”
“可别说了,我家那几个狗日的,上次我犯了点小感冒去住院,居然让我给他们把遗产分配好。我踏马的还没死呢!一群王八犊子!”
“……”
几个老头凑过来,夸得夸,骂的骂,热热闹闹的,跟我爷爷一起喝酒聊天。
街坊的烟火气,在废品店里腾腾冒起。
他们是本地人。
说话口音还有衣着打扮,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最开始他们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一个外地老头,在这里开了家废品店。
爷爷脾气好,人品更好,走街串巷的收废品,价格给的比一般废品店都要好,而且从来不缺斤少两。
逐渐的,附近一些老人们,都喜欢凑过来。
刚开始他们是过来卖废品的。
然后呢,是来送废品,不要钱。
后来,他们家里实在是没废品卖了,就帮着我爷爷到处捡废品。
“爷爷,你这腿还是得去住院,我都联系好医生了。”
“不去不去,坚决不去!”
爷爷很顽固。
“等你治好腿了,才可以走街串巷收更多废品。”我知道一般的劝说没用,所以只能直击他的要害。
果然,爷爷迟疑了一下。
“还是算了吧,我这老腿,多少年的老毛病了,坚持坚持还能行,花十多万多不值得,我得多收多少废品才赚得回来,再说了,十多万啊,能勾掉好几个娃儿的名字了。”
他摇摇头,老树皮一样记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把我抚养成人之后,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把那些娃儿的名字,一个一个的勾掉。
他有个名单。
上面有一大串名字。
那是一百个孩子的名字。
他们全都来自西部偏远山区。
爷爷不舍得花钱治腿。
十多万能帮助好几个孩子,解决从小学到大学的费用呢!
“爷爷,钱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治病的钱我留出来了,十五万。另外还有一百二十三万,都在这里,赶紧挨个的把钱寄过去吧。”
我把卡拿出来,递给爷爷。
“哈哈,又能勾掉好多名字啦!”我特别开心,端起酒杯畅饮一口,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烧热。
我热的解开西装衬衣的领口。
废品店的不锈钢铁门,像镜子一样照出我的样子。
“这小子真帅!”
我笑着夸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