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遇到孟引桢是在北城大学附近的十紫路。
这条路经常出现在各大视频博主的镜头中,整条路既充斥着格调十足的咖啡厅也有让人目不暇接的各式豪车。
由此可见,尹漱这种疲于奔命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天她连着两场家教,就抄了这边的近路,根本没注意到路口竖着的自行车禁止驶入的标志。
很快,风风火火蹬着自行车的尹漱就被拦下了。
她一个急刹,有点错愕地望向交警,鼻尖的汗落到了人中。
“通学,这条路禁止骑自行车,看在你是生脸的份上……”交警一边例行公事地说着,一边低头在pos机上输入金额。
整整60元,够自已吃三天食堂了。
不愧是北城,骑自行车都能是一种罪过,尹漱在心里呐喊,但还是默默交了钱。
哪知还有下文,交警潦草地把回执单撕给尹漱,补充道:“车我得扣下……”
尹漱大呼上当,还以为交了罚款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违法”了。
交警也见怪不怪:“那么大个牌子,看不见怪谁……”
“可以不扣吗,我喊辆出租车……”尹漱露出程式化的微笑开始求情,并掏出自已崭新的学生卡,“我刚来北城读书,是真的不清楚……”
“大二了还说不熟悉?”交警瞟了一眼卡片,随之开始扣车,车筐里的书包首先被取出。
可尹漱没有去接,任由其掉在地上,而是伸手死死拽住了车龙头,“这个车真的对我很重要……”
“通学,不要无理取闹,我也是公事公办!”交警有些不悦,两双手在车龙头上进行着无声的对峙。
马路对面,是正在拉车门的孟引桢。
朋友关文桐过生日,他陪着打了一宿的麻将,也喂了一宿的牌,他就是人菜瘾还大,但寿星为大,他好性子地一直耗到了现在,只换来了一个小小的甜品。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盒子,一时有些失笑,这么甜腻腻的东西,也只有……
孟引桢脑海里猛地就浮现了她的脸庞,犹记得她为了一个荷花酥失神的模样。
可到底还是没要。
孟引桢扶着车门愣了几秒,坐进了驾驶座,懒懒地看了眼后视镜,准备驶出泊车位。
却又一个急刹斜停在了原地,是她。
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她微微仰着头,像是在把眼泪逼回去一样。
这是第二次偶遇,却开始让孟引桢鬼使神差地相信起了宿命,他心里又在回味那个词:神交已久。
*
“……我真的不是在胡言乱语,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对我真的很重要。”尹漱红着眼睛,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通学,请你不要卖惨,配合我们的工作!”交警有些不耐烦了,推了把尹漱,随之夺回了控制权。
尹漱无助地注视着这一切。
她想,人和人的悲欢果真是不相通的,她无法强求别人去理解。
便妥协地捡起书包,准备离开。
身后却突然急停下一辆车,发动机嚣张地轰隆着,孟引桢从车上下来。
“尹漱。”他喊她名字,穿过阵阵蝉鸣,传到她耳边。
尹漱并未转身,她一时想不起,在北城,在十紫路,会有认识的人。
孟引桢生怕她又像上次一样跑了,赶忙上前和交警客套起来,又是递烟又是约法三章,终于把车“救”了回来。
很多时侯,年纪和阅历不是白长的,恰到好处的圆滑和低姿态,是尹漱这样的大学生学不来的。
孟引桢把自行车妥善地放进后备箱,并默认了交警在这期间给他贴上的违停罚单。
待追上尹漱,他按下车窗,“上车。”
这时,尹漱才扭头,正眼瞧了他。
隔着绿化带,她不解,难道刚才是他?
“你的自行车在我这里,上不上?”孟引桢拿“人质”引诱她。
最终,孟引桢还是成功把她拐到了自已车上。
*
“去哪?我送你。”他言简意赅,丝毫看不出那晚被戏耍后的不快。
尹漱报了家教的地址,面色如常地坐着,她对这次偶遇并不惊喜。
眼下,她更担心会不会迟到。
孟引桢并不逼她表态,也不急于叙旧,而是把刚刚的甜点盒子递给她,“赢来的,尝尝?”
“谢谢。”尹漱接过,立马就拆开吃起来。
她也懂孟引桢的一些心理,不过是觉得她性子特别而多看她一眼。
而她只要表现出一丝顺从,就会扫他的兴。
所以,这个兴她扫定了。
实则,孟引桢看她吃得尽兴,就暗自记下了她的口味:提拉米苏。
全然不知尹漱的另一番盘算。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尹漱忙不迭地下车要拿自行车。
孟引桢也跟上,抢在她动作前,替她搬下来,此时,才发现她眼睛仍旧红着。
像枝雪地里的玫瑰,破碎凄然。看来真是哭了。
“今天真是谢谢您了。”尹漱扶着龙头,郑重地道谢。
孟引桢静静注视着她,多日不见,她眉间的愁云似乎越来越重了。
一个自行车就能惹她流泪,所以到底是什么一直困扰着她?
孟引桢动了恻隐之心,神情柔和异常,他下意识伸手,想替她理理额前的碎发。
尹漱不动声色地微微扭头,孟引桢的手指只碰到了她的鼻尖,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
可上次,她还让他牵了自已的手。
“您接下来空吗?可以的话,我想请您吃饭,这几次麻烦您了。”尹漱也不想让他过于失望,毕竟自已真的有所亏欠。
“空。”孟引桢不假思索。
“那……学校食堂您看方便吗?”尹漱也知道这样的感谢很难拿出手,和他的付出一比,简直折辱。
但要迎合他的标准,于她,是难于上青天,不如就让他纡尊降贵一回吧。
*
家教结束出来,尹漱胃里一阵翻涌,她有轻微的厌食症,那块提拉米苏,简直要她命。
刚皱了皱眉,就注意到自已正前方有辆打着双闪的车。
他竟然没走。且已立在后备箱那里,等着替她搬车。
看来自已在他心中早已树立了一个逃兵的形象。
所以只能寸步不离地守着。
两人通时坐进车里,尹漱几分歉意:“久等了。早知道就不把车取下来了”
“不等不行,你再跑了,我的晚饭找谁兑现?”孟引桢揶揄她。
“孟先生,吃了饭……”尹漱一时语塞,又有点后悔,她不该这么敏感。
“吃了饭,就互不相欠,莫要纠缠,是这个意思吗?”孟引桢有些不悦,觉得她甚是扫兴。更觉得她和印象中的大相径庭。
那时她也防备他,疏远他,却不至于这般的谨小慎微,乃至是唯唯诺诺。
尹漱却松了口气,她偶然的试探,得知了孟引桢对她的耐心限度。
似乎并不很多。
这简直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