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2月4日,我到了武装部集合,放眼望去,全是跟我一样苦哈哈的倒霉蛋,不是被妈逼着来的,就是被爸押着来的。
我们乘坐武装部的巴士前往火车站。抵达后,我们在指定地点集合,与前来迎接我们的六名王牌军战士会合。他们身材魁梧,目光如炬,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军人特有的威严与自信。
那天那黄毛一看见我,就顶着他已经染黑剪短的圆寸头,像就跟磕了啥似的,屁颠屁颠窜过来跟我唠嗑。结果我俩还没唠两句,刚才那六名战士其中一个军官大吼了一声「立正!」那哥们儿一声吼,跟打雷似的,震得我耳朵嗡嗡响。我旁边那几个哥们儿更别提了,脸都吓白了,腿肚子直哆嗦。
我心里暗骂,这帮孙子是来接兵的还是来吓唬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去蹲大牢呢!
黄毛本来想跟我套近乎,这下也傻眼了,赶紧闭上嘴,站在我边上。
我们这一群人乱七八糟地站成几排,歪歪扭扭的,跟条蚯蚓似的。那几个兵哥哥估计也看不下去了,一个个板着脸,走过来帮我们调整队形。
「你,出列!」其中一个兵哥哥指着我旁边一个瘦的跟猴儿似的哥们儿说。那哥们儿明显被吓到了,哆哆嗦嗦地往前走了一步。
「你看看你,站着跟根面条似的,还有你……」那兵哥哥开始挨个教训我们,我们一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我心里也开始打鼓,这帮兵哥哥看着就不太好惹啊,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好不容易整队完毕,那个军官开始给我们讲一会进到侯车厅的规矩。
那军官估计是平时吼习惯了,说话跟个喇叭似的,唾沫星子乱飞,我离他站得近,差点没被喷一脸。
「都给我听好了!进了侯车厅,都给我老实点!跟着队伍有序的进入侯车厅,不许交头接耳!」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我要去的是什么部队啊,长的都凶神恶煞的,眼神像要吃了我们,要不是父母逼的谁愿意来受罪。
进了侯车厅,黄毛,问我:「哥们,你说咱们到了部队,会不会被那些老兵欺负啊?」
我心里毛毛的,但还是装出一副记不在乎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怕个得!咱们这么多人呢,他们还能把咱们吃了不成?」
黄毛显然不信我的鬼话,苦着脸说:「可是我听说部队里老兵欺负新兵很厉害的,有的新兵都被打得……」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行了行了,别自已吓唬自已了,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部队管理严格着呢,哪还有那么多破事!」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时,我看见远处父母和几个姨姨夫带着我的表弟表妹来了,正不舍的看着我,各种情绪汇集在一起,我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我只能赶快别过头,不去看他们,我怕我流泪,他们会更难受。
稍作停留后,那个对我们大吼军官让我们按照秩序进站,我听到我妈在后面喊我,告诉我他们买了站台票一会我上车的时侯,尽量坐在靠窗的座位好能让她多看我几眼,我听到后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只能低着头,默默地往前走。
我上了车赶快跟边上的人换了个靠窗的位置,急忙看向窗外,我想在人群中看到我的妈妈,平时没有什么感觉,现在有很多的不舍。
人群中,那抹瘦弱的身影是那样熟悉,她焦急地踮着脚,目光在车窗间慌乱地搜寻着,那一刻,我们的目光终于相遇了。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拼命地想看清妈妈的脸,却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红色。车厢里开始喧闹起来,此起彼伏的告别声、哭泣声,像一把把重锤敲击着我的心房,让我喘不过气来。
「哥们儿,别哭了,娘们唧唧的,真没出息。」黄毛递过来一包纸巾,语气里带着一丝嫌弃,但我知道他是好心。
我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努力控制住情绪。妈的,不就是去当两年兵嘛,又不是生离死别,哭哭啼啼的算怎么回事!我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已一句,可眼眶还是止不住地发热。
车轮开始缓缓转动,我拼命地朝窗外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再见了,我的家。
火车上的气氛很压抑,新兵们大多沉默不语,只有几个自来熟的家伙凑在一起吹牛打屁,就比如我说我旁边的黄毛。
他打趣的说我「在侯车厅,说的那么硬气怎么见到家人就变成哭吧精了」
我翻了白眼,没好气的说「你懂个屁,我这是舍不得,懂不懂,感情你没看见你家人,看见了你还不如我呢。」
黄毛嘿嘿一笑,不以为意:「得了吧,我家里老爷子是以前咱们军区退休的,他让家里人不要来送我,说我退伍回来要是不拿个什么奖章也不打算来接我了,丢不起那个人。」
「退伍还拿奖章?」我上下打量着黄毛,这小子细皮嫩肉,以前头发染得跟只金毛似的,一看就是被家里惯坏了的,「就你?还能拿奖章?我看你被罚刷厕所的可能性更大吧!」
黄毛被我说的梗了一下,涨红了脸,梗着脖子说:「你别看不起人啊!我爸说了,部队里最锻炼人,等我退伍回来,肯定壮的跟熊一样!」
我忍不住笑出声,这小子还挺逗。
火车一路向西南方行驶,夜幕降临,窗外一片漆黑。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新兵们都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只有我和黄毛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黄毛。
「我叫王大伟,你呢?」
「王旭。」
「王旭,你说我们去的部队什么样,就咱俩这细胳膊细腿,我看要悬。」
「悬?我看悬的是你吧,好歹我以前练散打,你呢?跑两步就喘的跟要断气了,别到时侯拖我后腿!」我故意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用手肘撞了撞王大伟。
「切,你别小看人,我告诉你,我可是深藏不露!」王大伟拍着胸脯,一脸自信。
我哈哈大笑,这小子还挺会给自已脸上贴金,和王大伟的笑闹中冲散了我离家的伤感。
六七个小时后列车广播「石桥市到站了,石桥市到站了,请下车的旅客带好随身物品」广播里的女声机械地重复着,把我从和王大伟的插科打诨中拉了回来。
我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L,看向这个可能是我要在军队生活两年的地方,很陌生很彷徨。
下了火车我们在外面站队
「全L都有,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那个军官声如洪钟,把我们这些刚下火车的愣头青吓得一激灵。
我们慌忙的让出动作,下达口令的还是那个军官他皮肤黝黑,国字脸,浓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那种极其彪悍的存在,他说
「
我是你们新兵连连长,我叫刘琦,毕业于亚连陆军学院特种侦察系,接下来三个月由我和指导员张斌通志,负责你们的训练生活。」刘琦指着旁边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军官说道,「现在全L有序出站登车」。
我们军绿色的卡车一路颠簸,我开始怀念起绿皮火车上的硬座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车窗外是陌生的景色,光秃秃的山丘,零星散落着几棵枯树,连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想到要在这生活两年,就出奇的郁闷,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