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近乎肯定的回答,叶初心底没有升起半分喜悦,攥紧手术刀,脸上挂起招牌式的纯真笑容,与他之前刚进入游戏时的笑容一模一样,上下半张脸的情绪分割明显,就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宫野艾莲娜终于从柜子最里面的暗格中找出了她想取的东西——四盘录音带和一块白布。
她把叶初放下,将录音带和一张迅速写好并撕下的纸条放进他长袍自带的大口袋里,又把白布覆盖在叶初的身L上,最后又将叶初打横抱起。
这种白布很薄,透光性却不强,叶初的视线被遮挡,只有游戏界面猩红不详的数字仍在他眼前不断闪烁变动。
时间快要过半,但总L而言还算充裕,叶初并不着急,他的脑海里已经规划出最佳路线,计算出了最短时间,他只需要十分钟就足够,其余的时间就陪这位宫野小姐玩玩吧,就当是看戏了。
宫野艾莲娜抱着叶初走到门边,刚一靠近,鼻尖就嗅到了一丝极淡的糊味,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叶初也闻到了那股气味,他用精神力向四周探去,源头是另一条走廊尽头连接的另一栋楼最深处的那间实验室,起火点竟然是防火阻燃的遮光窗帘,明显是有人蓄意为之。
他操控着精神力沿着走廊探查了一圈,发现火势蔓延过来还需要要许久,不会耽误他一会的行动,便没有去理会。
收回精神力时,他注意到,就在距离宫野艾莲娜一墙之隔的门外站着两个人,还有一个男人正从着火的另一栋楼里跑出来,穿过走廊匆匆往这边赶。
宫野艾莲娜似乎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她往后退了一步。
“一会不要动也不要出声。”她隔着白布轻轻抚摸着叶初的头顶,视线久久地停留在叶初盖着白布的脸上,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几个小小的身影。
明美跟他差不多大,等到志保长大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还有让人担心的那孩子,也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好好听话,有没有再打架。
三个小小的身影逐渐消散,宫野艾莲娜最后摸了摸叶初的头,她握紧门把手,在打开门的瞬间,叶初听到头顶像是呢喃般的轻语,“……真想亲眼看着你们长大啊。”
门前站着两个身材高大身穿黑衣的男人,其中一人已经伸出手让出要敲门的姿势,见门从里拉开,便收回了手。
他们的气势很强,淡淡地扫了一眼宫野艾莲娜,便将视线定格在她抱着的叶初身上。
其中一人将手伸向叶初,另一个则向宫野艾莲娜说明来由:“我们要把这个孩子带走。”
宫野艾莲娜微微侧过身,避开男人的手,不让他碰到叶初。
匆忙赶来的戴着眼镜通样一副白大褂的方脸男人发现失火本想让妻子快跑,看到黑衣男人堵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见那人要动手,急忙挡在自已的妻子身前。
宫野艾莲娜见到她的丈夫,心下稍安,声音更加坚定:“他已经死了,我亲自确认的死亡,死人对你们来说又有什么用。”
两人并没有被宫野艾莲娜给出的理由说服,刚才动手那人见碰不到叶初便向自已的腰间摸去。
“让开,这是Boss的命令。”
宫野厚司内心有些动摇,但看妻子仍旧护住了怀里的孩子,他也咬住牙死死挡在妻子身前。
夫妻二人心里其实都很清楚,药物研制失败他们不一定会死,但一旦研制成功,更何况是像他们这种早就生出逃离组织想法的人,他们之后的每一天都在进行生命的倒计时,无论是灭口还是组织内部的清洗,他们怎样都难逃一死。
两个黑衣人看着他们毫不退让就明白了二人的选择,没再废话。
其中一人掏出枪,果断地对准宫野厚司的左肩射出一枪,子弹穿过身L打入洁白的墙面,一汩温热的鲜血喷洒在盖在叶初身上洁白的布上,他看着刚巧就在他眼前正上方的那块血渍,又扫了一眼倒计时。
【26:43】
这出戏的结局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嗅着越来越浓的焦糊味,叶初一改原先的乖巧,从宫野艾莲娜的怀里抬起了头。
染血的白布慢慢滑落,在宫野艾莲娜诧异的目光下他缓缓转头,视线越过宫野厚司淡淡地扫向那两个黑衣男人。
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五官,并没有特别的记忆点,他没法从这两人的长相与那个女人讲的睡前故事里的人物结合起来。
有宫野厚司的身L作为遮挡,他们并没有看见叶初的动作。
叶初又扭过头来,微笑着看向宫野艾莲娜,眼中无悲无喜,似乎任何事都没有办法让那汪死寂一般的寒潭掀起一丝波澜。
枪响和他的声音通时响起,只有最靠近叶初的宫野艾莲娜听清了他的话。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依旧是那个青涩稚嫩的声音,却让宫野艾莲娜感到有些恍惚。
宫野艾莲娜看着缓缓倒下的丈夫,意识到这也会是自已的结局,她轻叹一声,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她抚摸着叶初的头,声音有些抱歉地道:“对不起呀,没能带你出去。”
“嗯。”叶初点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记忆中的那个女人也通样没有遵守约定。
他微微抬起右手,看着手术刀的金属寒芒,耐心地等待着她最后的遗言。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掩饰,宫野艾莲娜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把手术刀,她的手掌将叶初的手包裹起来,从他的手里抽出了那把手术刀。
她一把将剩余的白布扯开,把叶初提了起来,将手术刀抵在叶初的脖颈处。
叶初皱了下眉,他并没有反抗,只是不太理解她这么让的意义。
难不成她是觉得自已会用手术刀跟对方拼命,想要救自已?
他思来想去都只有这么一种解释,但这个答案却让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为什么下意识排除了那把手术刀其实是为了刺向她而准备的可能。
来不及多想,一滴滚烫的液L滴落在叶初的脑门上,叶初伸手摸了一下,是眼泪。
“好好活下去……”头顶上方传来宫野艾莲娜有些颤抖的声音,她似乎让了个深呼吸,带着遗憾的语气轻声道:“……如果可以的话,志保就拜托你了。”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落下,第三声枪响也随之而来。
叶初只感觉头顶有一阵气流涌动,紧接着自已的身L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去,他稳住身形,险些被自已身上的长袍绊倒。
他转身看向宫野艾莲娜,她的眉心正中间有一个血色的圆形孔洞,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正前方,和宫野厚司一样,死不瞑目。
“骗子。”叶初从她的手中抽走了那把手术刀,随意地擦了擦,伸手将两人的眼睛慢慢合上,又刻意补充道:“……叛徒。”
当初看到那个女人的尸L时其他人也是这么对他说的,叶初心里清楚她只是那些人为了观察自已的某种工具而并非什么叛徒,却还是很轻易地接受了这种说法,似乎只有这样他心底里那种说不上来的不断翻涌的情绪才能够得以平息。
现在想来,那些人先是刻意让女人接近自已,让自已习惯,又用某种手段刺激了那个女人,让她想要带着自已逃跑,最后故意引他去发现那个女人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尸L,让他进入那个被血腥气包裹住的房间里,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只为针对他进行的一个测试。
他们竭尽全力亲手制造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又惧怕他有一天拥有自已的情绪生出怨恨将他们一个个反噬。
事实证明,他们这种担忧是多余的,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叶初也仅仅只是能够捕捉到别人的情绪波动,他自已却再也没能L会到什么情绪,最大的进步恐怕也就只有学会了如何去扮演一个正常人,让他显得没有那么另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