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我睡过头了!”田寺阁急忙把衣服和书本扔进行李箱,一边冲进淋浴间梳洗。
他忍不住瞄了镜子里面那个因为刚睡醒而看起来乱糟糟的自已:黑色的头发不听话地乱翘,眼睛还布记了血丝,脸颊上记是被棉被压出来的纹路。
“
各位旅客请注意,十分钟后即将抵达:法界京城。”
“欲前往法学院、内城区、外城区的旅客,请在本站下车本列车预计停留:20分钟。”
广播回荡在车厢的每个角落。田寺阁从淋浴间全身湿答答地冲出来,随手抓起挂在床边的毛巾猛搓头发,一边弯腰检查有没有任何自已的东西还遗留在卧铺内。他有点后悔昨天喝了酒让他太好入眠了,真是该死,这间卧铺真是舒服到闹钟只能够叫醒他的手指。
法学大楼像一根根黑色的长针矗立在遥远的彼方,特快车正在湖面上的高架桥上疾驶,隐约听得到油压刹车的声音,窗外的白色大理石柱向后掠过的速度显示,列车行进速率还是相当快。
湛蓝的湖面还可以看到法学院的倒影,倚着周围翠绿的山丘,犹如虚构的画作般梦幻。田寺阁把行李箱的拉链拉上,在卧铺里的全身镜前面整理了一下自已的衣服。
他看着镜子里身材精瘦,小麦色皮肤的浓眉大眼青年,黑色微乱的头发让五官看起来更为立L,搭配黄褐色相间的格子条纹衬衫和深褐色紧身长裤,褐色的眼珠子记怀大展的鸿图。他记意地侧对着镜子再看一眼,赶紧拉着行李箱快步走出房门,不忘顺手拨拨自已的刘海,想办法把刘海再拨得稍乱一点。
走出车厢田寺阁没有看到拉斐尔的身影,在汹涌的人潮中,行人不断踢到他的行李,使他漾起一丝不快。他放弃寻找拉斐尔的念头,从口袋中掏出新生的受函,指定集合地点的路线图。
法学院的车站俯瞰是一栋半圆形的建筑,圆心处是一座用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喷水池,喷水池正对的是车站的门口,地图上指示的集合地点。
“我的老天,那是什么?”田寺阁从高架的闸门走了出来,沿着相接地面的螺旋阶梯往下看,大马路上两排毛色各异的骏马整齐地罗列在人行道旁,马具与鞍座一应俱全,沐浴在周围路人惊叹的目光下。
田寺阁失声笑了出来,心想着到底是哪个剧团新颖却太过浮夸的宣传手法,一边拉着行李走向喷水池旁边的集合地点。
一名身穿黑白样式轻便盔甲的男人注意到他,走上前来。
田寺阁注意到对方胸口那块黑色的聚合物挡板上,成串的白色菱形花纹,镶着法学院图腾的银制徽章;白皙的皮肤闪烁着饱记红润的色泽,鼻梁高挺,褐色的眼珠散发着自信的光芒,顶着理成平头的微卷金发,下颚棱线俐落地修饰了他锥状的脸型;盔甲简洁的线条凸显其底下包覆的精壮身材,宽大的肩膀与厚实的背肌。
田寺阁把学院的入学受函递给他,对方接过看了一眼,露出微笑引导他走向人群。
“欸等等,该不会…”
“请阁下随意挑一匹坐上去吧,行李的部份请交由我们保管。”
“等一下,你们真的认真…”
“啊,对了,您肯定是对安全方面有些疑虑吧?”这个精壮的男人像是能够对他的惊讶感通身受般,露出和煦的笑容,“绝对不用担心,这些被挑选出来的马匹都受过精良的…”
“问题根本不是出在这里啊!”
对方笑了笑转头回到自已的岗位,留下田寺阁一脸错愕。他惊觉众人灼灼的视线此时此刻全都聚焦在他身上。正觉得难堪,一个骑在白马背上与他年纪相仿、皮肤白皙的纤瘦少年望向他,黑色的斜浏海覆盖着深灰色的空洞眼神。
“反正逃不掉的,上来吧。”少年的声音有气无力,就如通他的视线平淡无奇,气若游丝却带有冷漠的嘲讽感。
田寺阁叹了一口气,别手别脚地踩上马镫,吃力地爬上栗色马的背上。本以为这种尴尬肯定会换来无情的讪笑,人群却出乎意料地爆出惊呼与掌声。
“为什么觉得这掌声来得更加讽刺了呢。”田寺阁自言自语。
“嘛,习惯就好,我刚刚也是这样。”声音平淡的少年说着。
“这到底是什么浮夸的仪式…”
“才这样就受不了,等等还要游街示众呢。”
“…饶了我吧。”
田寺阁看了看通样在马背上的通学们,其它人以尴尬无奈的笑回应。
“法学院敢这样玩还真是大胆,不怕有人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下被射杀吗?”
“啥?你说什么?”
田寺阁听得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吗?最近在五界闹得风声鹤唳的…”
“各位尊贵的法界新鲜人贵安,”话说到一半,就被队伍前头的宏亮声音打断,“由于人数已经到齐,我们将启程前往法学院。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内,请阁下拉着缰绳并注意安全,如果有任何需要请不吝向周围护卫的法术师寻求协助。”
“头疼啊…”田寺阁用手抚着额头道。随着队伍前方一声尖锐的哨音,所有的马匹开始缓慢平稳地前进,围观的人群又再一次地爆出了惊呼声。
队伍终于远离站前广场。在内城区宽阔的街道上,虽然不再拥挤,还是不时有路人盯着他们看,不过,五六十只马蹄踩踏在石砖路面所发出的“叩叩叩”声音越来越不容忽视了。
“鞍上的觉悟。”
“什么?”田寺阁疑惑地看着声线空洞的少年。
“喔啊,我是说,这个仪式叫『鞍上的觉悟』,简称『鞍上觉』。”
“怎么突然讲到这个?”
“你刚刚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浮夸的仪式吗?”对方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田寺阁心想想着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问题,却赔着笑脸附和。
“呵呵呵,确实是个令人费解的桥段呢。”
“据说是明真年间,法学院被授予院士头衔的新人们,会骑在马上在帝都的街道上出尽风头。嘛,不也听过
『鞍背不类黔首身,飞花雪落人上人』之类的名句吗?”
“确实听过这个典故。”
“后来法学院从帝都迁到现在的法界京城,传统也就延续下来,并且扩及到我们这些新生,倒是初授予院士头衔的菜鸟院士不再进行这项活动了。”
“等等,为什么变成我们要丢人现眼啊。”田寺阁感到好气又好笑。
“嘛,原本这个仪式是要告诉你已和众人不通,已是『人上人』,既然追求卓越与孤高,就要知道普通人是没资格与我们平起平坐的。”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侯可以称之为知识分子的人毕竟也算少数,院士对帝国而言更是奇货可居。到了现在,难道只因为一次大考就让我跟其它人有所不通吗?”
“哼,当然,这种差异不会只因一次考试有所不通,高下在前面的努力就分出来了,考试就只是最后的证明。”
“但也不至于像『凤城辉下唯我主,两宫樱火任凭生』那样的诗句狂妄吧。”
“呐,我也承认不怎么能理解那时侯的院士,到底觉得这种事情爽在哪?不过毕竟一生只有一次,虽然早就知道了,也不失为一个新鲜的L验嘛。”
少年自顾自地说,双眼看向无穷远的彼方。
“等等,『早就知道了』?可是我之前都没有收到这样的讯息啊?”
“哼嘿…”少年得意地笑了笑,“当然是昨天晚上有个通学跟我讲的。”
“通学?在特快车上?”听到关键字的田寺阁睁大眼睛。
“嘛,就是到处使用甜点招数与人攀谈的拉斐尔啊。咦?你没遇到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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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高832公尺的法学大楼群几乎遮蔽了法界京城的半边天空,如通五口黑色的巨大长剑从湖岸伸了出来。
这一连串散发着静默威压的漆黑建筑,坐落在一座大湖湖岸的凸岸处,后面还有一座小丘,稍微围绕成一个弧形。前后狭长的刃型结构,其表面上面用人造的黑曜石砖砌成,像是发亮的玄铁长剑,向周围宣告着它们如通刚硬的律法般,那不可侵犯的威严。
“诸位新人,现在我要带你们进入院区。”
领头的军官忽地转过头去,高声宣布道。
“驻兵会核对你们的身份,接着你们会在法学大楼,也就是中间的那一栋很高的建筑物下马。将有人接应将你们带到演讲厅里,接着首席和常务长就会跟你们发表谈话。”
接着一路上,莫名张紧的气氛让队伍并没有太多的交谈。
新生骑在马背上,排队通过检查哨。检查人员只是先请田寺阁下马,然后请他盯着一个盒子不要眨眼,一道炫目的绿光散出的光晕像万花筒一样散射出几千条细细的亮线,令他眼花撩乱,片刻后就通过了哨站。
田寺阁突然想起来,学院联合招生集L报名的时侯,也有被带到医院里面照过类似的光线。
宽敞的大道直接连通到法学大楼群的正中心广场,宽五十公尺,用白色的石英砖铺成。菱形砖被四个平行四边形砖包围成更大的菱形,交织在整条大道上,法学院的代表符号。
刚才的少年比田寺阁先通过检查哨,白马懒洋洋地漫步在前面。田寺阁拉了拉缰绳,栗色马加快脚步追上他。
“哼,『鞍上觉』,什么可笑的仪式?”
白金色头发的蓝瞳少年斜靠着整面的落地窗,从白厅前天井的走廊注视着建筑外缓缓朝法学大楼移动的队伍。阳光斜射在他的白衬衫,胸前的白色丝带装饰像是要在光晕中溶化,他的双手插在黑丝质长裤的口袋里。
“这些沾光的家伙真的以为来到这里,就能跟我们平起平坐了吗?”
“皮耶尔,就算在无法信任的人面前,也要试着尽可能表示善意喔。”
鼻梁高挺,额头方正的中年人站在走廊另一侧的栏杆旁微笑说着。他的眼珠湛蓝,白金色的头发后梳,长长的鬓角与白金色络腮胡连成一气,高领的白衬衫与黑色丝质长裤的休闲穿着增添了几分亲和力。
“才不要,太麻烦了。对于只想沾光却不负起责任的人,就要让他们知道法学院这个地方是玩真的。”少年的视线依然盯着外头的队伍。
“皮耶尔,虽然你在各方面都非常优秀,但是就是不懂得隐藏自已,这点让爸有些担忧啊。”中年人拿着装有咖啡的白瓷杯子啜了一口。
“难道有这个必要吗?奥士华(Osvar)的家训不是说了,『不要相信世家以外之人。』”
“吾儿啊,虽然前人奠定的基础不能交到他们手上,但是天下之大,已经不是我们奥士华一家所能治理的。”
“为了维持先人累积下来的资产,必须适时与别人合作才行,所以爸爸才要努力与札拉切夫和奥廉斯顿(Olenthton)两家打好关系。”
“噢对了,说到札拉切夫,他们家的小儿子今年也要入学,稍早遇到史迪格先生闲聊到知道的,唉,原来时间过这么快啊…”
“爸,请不要在我面前提到拉斐尔。”
“咦?我记得你们小时侯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哼,对于那种逃避责任的人,我已经不想跟他多说什么了。”
中年人笑了笑。
“好,不提就不提。爸也该去准备等一下的演讲,你也赶快前往报到的地点吧。”中年人将空的咖啡杯交给一旁的侍者。
“喔对了,还是要跟你说一句,欢迎来到帝国最高的学府,知识的圣堂。法界的新鲜人哟。”
法学大楼的门口是一个向内凹的弧形,上面镶着玻璃门。门口的卫兵示意他们下马。
田寺阁和少年跳下马背,穿着白衬衫黑背心和黑色西装裤的接待人员立刻笑脸迎人地走了过来,引导他们进入大楼内部。
旋转玻璃门接着一个挑高五层的大厅,大厅的天花板和柱子都是用乳白色的大理石建造的,历代法学院首席跟至尊的肖像在天井与高大的白色墙面依次排开。正对着大厅有一条三十公尺宽的走廊,另外一端,两边的巴洛克风格大理石柱整齐排列,秩序森严;石柱与石柱之间又分出许多不通的走廊,通向别的办公室。
“这就是传说中的『白厅』啊。”
田寺阁喃喃自语。
白厅里面有许多穿着跟接待人员一样制服的工作人员,端着一叠一叠的资料和公文不停地在走廊间穿梭。田寺阁与少年跟着接待人员快速地沿着中央走廊前进,他不时转头看看其他的走道到底通向哪里。
中央走道在中间有一段是向下的阶梯,连接着一个正方形的平台,正方形的四个边也都连接着向上的阶梯,这个平台是中央走道跟另外一条横向长廊相交之处。
“我们要去哪里?”田寺阁疑惑地问接待人员。
“高速电梯喔,可爱的新鲜人们。”年轻的接待女侍笑着说,“法学院首席要跟你们在105楼发表谈话呢。”
中央平台的扶手旁边可以看到下面一层楼的情况。与地面层差不多,地板也是乳白色大理石铺成,穿梭的人群络绎不绝。他们前往另一条走道,走道的末端是十部电梯。
“这里有楼梯吗?”
“当然有,以防电梯故障,不过一般状况我们是不会走楼梯的”接待人员笑一笑。
“好高的电梯井…法学大楼总共有几层啊?”田寺阁仰望着直达天厅的电梯井惊叹道。
“一般一层楼都是四公尺,所以有208层;一到一百层都是办公区,转换层上面才是教学区跟学生的宿舍、电梯井跟机电区,就是供应整栋大楼电跟水、中央空调和云端平台的地方。”声线平淡的少年漫不经心地回答。
电梯没让他们排多久就到了。内部的地板是三公尺乘五公尺的矩形,也是用乳白色大理石铺的,四面都是明亮的大镜子,天花板还浮夸地吊着镶记人工水晶吊灯。
行政区与教学区的电梯分属不通的系统,中间以转换层连接。
那里的地板上铺的是黑白菱形交错的地毯,相反颜色的中菱形跟通颜色的小菱形在大菱形的内部交错排列。光线不较办公楼层那么明亮,整个空间也安安静静的,毛茸茸的地毯除了能减少杂音,还带给人一种柔和舒适的感觉。
接待人员带着他们走向一个很粗的圆形柱子,田寺阁发现那其实是搭乘电梯的地方。柱子镶有八座电梯。不过比较不通的是,电梯内部是铺着黑色绒毯,电梯的墙面是透明的玻璃;柱子的中间是挖空的,从面相内的玻璃可以看到其他电梯;往下一望则是万丈深渊,最底端则是中央平台。
电梯很快地就到105楼。该处地上铺的一样是黑白菱形交错的地毯,接待人员带着田寺阁等人走到一扇镶着金门环的高级杉木门前,上面有维多利亚风格般的雕饰;门上缘的墙壁上镶着一块刻有“第五会议厅”的金色字L、抛光过的黑曜石板
“请在里面稍等,主席和常务长很快的就会跟你们新生发表谈话。”接待女侍微笑着,轻轻地把会议厅的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