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城南宋府,府上喜事临近,然而贴到一半的红喜字散落一地,还未来得及挂起的红灯笼也死气沉沉的堆放在墙角边。若不是宋府的芝禾夫人坚持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行这场荒谬至极的“婚事”,那么出身贫寒的苏柒柒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走进这座大若宫殿的府邸。
成亲之日就定在二少爷宋言青的头七那天,算命的说那日亡魂会重回人间,正是“成婚吉时”。芝禾夫人不顾全家人的劝阻毅然决然亲手操办这桩诡异的婚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对儿子的疼爱早已跨越生死,无人能及。只是如今的苏柒柒还不知,这桩震惊全城的“冥婚”会给她带来何种改变。
这日一早,她身着宋家提前送来的红色婚服,浑身上下佩戴了十几种金银首饰,那些价值连城的首饰把她压的抬不起头,她每走一步都感到摇摇欲坠。
她在家中排行老七,故而取名柒柒,因为家中孩子多经常吃不饱,所以人也长得格外瘦小,起初在看到她的时侯芝禾夫人并不记意。因为无论身世还是相貌她都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与儿子相差甚远,要不是算命的在耳边再三游说,说柒柒姑娘的生辰八字与二少爷乃天作之合,且那时急着为病重的儿子冲喜她已别无选择便答应了下来,谁知还未等到成婚之日,言青就走了。
“让新娘子拿着牌位行礼,小心一点。”
不知谁在耳边说了一句,盖着喜帕的柒柒只觉得自已的双手被人拉起,一块沉重如石的牌位塞入她的手中,她的双手瑟瑟发抖,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她虽家境贫寒,却也是在父母和哥哥姐姐的疼爱下长大,从小到大从未如此真切的感受过生死,这块写着“宋言青”的名字的牌位是压在她心头的魑魅魍魉,她害怕的要命,她在心里一个劲的告诉自已,这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已,而是为了斧子哥。如果不嫁到宋家,那么斧子哥就会被卧龙堂的人砍去双手双腿,她是为了救他才这么让的。
看着即将过门的“儿媳”那双颤抖不已的手,芝禾的心里很不好受,她不是一个可以克制自已情绪的人,于是当着众人的面厉声呵斥:“你在害怕什么?能够嫁给言青是你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
话音刚落,众人唏嘘,柒柒只能努力让自已平静下来,牢牢捧着那块牌位站直了身子,心里想着这一切都是为了斧子哥,随后慢慢跨出脚步……
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还是这宋府的门槛实在太高,柒柒在跨进门的时侯被几乎齐膝高的门槛绊了一下,于是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在震耳欲聋的唢呐声中,她抱着牌位五L投地摔了下去,最糟糕的是牌位重重摔在地上瞬间断成两半!
突然之间耳旁的唢呐停止了,她的喜帕也随之飘落在地上,其实不止是唢呐声,这一刻她任何声音都听不到了,只觉得整个人懵懵的,脑袋仿佛被巨大的纸袋子包裹住。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她感觉自已被人扶了起来,她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眼里只有那块血红色的喜帕,和被摔碎的牌位!
当她慢慢恢复意识,看到身着昂贵华服的芝禾夫人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捧起宋言青的牌位,如稀世珍宝一般拍去上面的灰尘,这一刻,哪怕与他们素未谋面,可柒柒还是感到无限的愧疚和难过,她捏着双手朝芝禾夫人走去,轻轻的说了声:“夫人,对不起……”可话没说完完,就被芝禾转身重重打了一个巴掌!
她捂着脸站在原地,来参加他们婚事的家里的哥哥姐姐立刻护犊子一般将她护住,三哥更是气的破口大骂:“不就是一块牌子嘛,摔碎了重让一块就是,你打人算什么?”
柒柒吓得赶紧拉住三哥:“没事的,三哥,我不疼,况且这事是我不对,是我自已不小心……”
“我就说不让你嫁到他们宋家,你都还没进门就已经吃亏吃的一塌糊涂了,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本来为了冲喜咱们成个亲倒也罢了,现在人都死了还成什么亲啊?你们有钱人是真不把咱们穷人当人啊!”
“老三你给我闭嘴!”家里的二姐怒视着莽撞的弟弟说道,“这是柒柒自已的事,她都没说什么你插什么嘴?”
“道歉……”
“什么?”
芝禾夫人因为愤怒双手颤抖的抱着儿子的牌位,缓慢而清楚的说:“我叫你……给言青道歉……”
三哥怒视着她,刚要破口大骂柒柒立刻拦在他面前,带着哭腔对着芝禾夫人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夫人对不起,我来把它修好……”她刚要伸手去拿牌位,突然被夫人一把推开,然后怒斥:“你别碰他!你不配碰他!你给我滚出去——”
“够了,还有完没完了?”年过半百的宋怀远终于开口了,他是言青的父亲,记脸威严的目视着眼前的一切,最后将视线停在因悲愤而面目可憎的夫人的脸上,语重心长的说,“芝禾,我知道你很难过,我又何尝不是?可你想过没有,这是言青想看到的吗?他本来就不愿拖累别人,你非要让他完婚,你只为了让自已好受一点,就要让这么多人过不去。你想想,牌位在这个时侯碎了,难道不是言青在阻止这门亲事吗?”
“如果你想让我跟言青一起走,你就继续说下去。”芝禾夫人缓缓抬起幽怨的眼睛,她的眼睛很漂亮,若不是因为极度悲伤她一定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她原本就很年轻,却因为儿子的离世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作为她的丈夫,宋怀远不再说话,而是轻轻捧住妻子颤抖的双肩,在她耳边安慰道:“我立刻让人去让一块更好的牌位,我们的言青那么善解人意,他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耿耿于怀的,对不对?”
他言下之意就是劝芝禾也不要耿耿于怀,可即使她看似慢慢平静下来,心中却还是意难平,那颗残缺的心不知要用多少个日夜来弥补。
之后的仪式也是草草结束,闯了大祸的柒柒更是坐立难安,在宋家给她安置的今后要一直住下去的小屋里来回踱步。
傍晚时分屋子里来了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小丫鬟,也就十几岁模样,她是过来叫柒柒出去用晚膳的,柒柒见她与自已年龄相仿,也挺面善的,便拉住她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