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领导要我去出差。说是去出差，实际是要我当冤大头，去挨甲方的骂。「小沈啊，我是器重你才让你去的，你能体会到我的心意吧？」「我精神不稳定，领导。虽然我可以去出差，但你最好换个人。」「怎么会呢？咱们部门里你最…啊——」我说了，我情绪不稳定。是系统不让我稳定的。我知道领导此刻一定吓坏了。因为我正在地上扭曲着匍匐前进，时不时发出一声怪叫。然后身体突然扭转倒立，一只手抓着头发，一只手撑着地面做breaking。领导尖叫着跑出去。我也尖叫着跟在他身后四脚并用爬行。「我错了，我不让你去出差还不行吗？」「不，领导，我要去。」领导慌不择路，被我逼到了男厕所的死角。「为…为什么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领导露出这样的表情，有一股下一秒就要给我跪下磕头的诚恳劲儿。在领导放大再放大的眼眶中，我淡定拉下裤子，掏出二弟，一边嘘嘘一边说，「因为我说到做到。」「我草…」领导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就这胆量，还好意思当我领导？我把领导抗在肩膀上，在全体同事的注目礼中，替他叫了个120。有一说一，这系统其实还挺爽的。就是有点社死。13领导最终还是没拗过我。除了我的坚持，主要还是因为别的同事都不想去。阳的阳，生孩子的生孩子，结婚的结婚。好嘛，都赶一起去了。我再三保证，不会在甲方面前丢脸，领导才特地批准了头等舱的机票，让我舒舒服服地去出差。我坚持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宋为恰好也要到这个城市出差。「嗨，真巧，你也在这儿！」宋为刚到酒店办好入住，我就跟着他上楼了。他半张着嘴，惊讶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我就住你隔壁，有事吱一声。」而后我就在‘吱吱吱’的声音中，走到了隔壁房间。刷卡扔行李箱再顺便把自己扔床上，一气呵成，非常熟练。我跟系统说：我没说自己有事啊，能不能别让我吱吱吱了？系统：在忙，勿扰。行，你厉害，你清高，反正我这张脸早就丢尽了。14海城的天说变就变，刚刚还万里晴空，这会儿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我站在酒店窗前，看着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向窗户，「这么大的雨，我明天不想去见甲方啊…」我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祸从口出了。我：系统，撤回撤回，快撤回。系统：晚了。满足你心愿。老天爷，我究竟是造了孽，会遇到这种臭不要脸恬不知耻伤天害理狗彘不如的系统啊？系统：我能听见你骂我。您瞧好吧！妈惹法克…这一晚上竟然相安无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系统良心发现，饶我狗命一条。只是外边这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我晚上想干一件大事，于是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酒，咕嘟咕嘟几下灌进肚子。打了个酒嗝后，屋内突然亮了一瞬。窗外开始打闪了。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我管不得其他，赶紧扔下手里的东西往被窝跑。就在我刚钻进被窝的那一刻，轰隆隆的雷声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灌进我的耳朵里。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把自己紧紧裹住。从小到大，我最害怕的便是打雷。我曾亲眼见过一个人被雷劈中瞬间倒地。那股子烧焦的肉味，是我挥之不去的噩梦。屋子瞬间变暗，我被黑暗笼罩。窗外雷声不停，此刻我身处地狱修罗场。我鼓足勇气把手伸出被窝，抓起手机，想打开手电筒，却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了。充电器在门口的行李箱。「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呜…」我细微的呜咽声被雷声覆盖。雷响一声，我便颤抖一下，心脏砰砰地跳着，昭示着它此刻有多么恐惧。敲门声更是把我吓了一跳，我开始脑补恐怖片里的场景。雨夜，闪电，黑漆漆的房间，还有突然冒出的敲门声…好在宋为的声音及时把我拉了回来，「清清，你在吗？」「嗯嗯嗯。」由于极度恐惧，我的声音小到听不见。宋为的语气有些着急，拍着门喊我，「清清，酒店停电了很快就能修好。我知道你害怕，你现在快些跑过来开门，我进去陪你。」我不敢。我的腿都在打哆嗦。「轰隆隆」又是一声惊雷，带着响彻云霄的尾音宋为的拍门声更大了，引来了酒店的工作人员。「里面是我女朋友，一直不开门，我怕她出事！你们帮我打开门好不好？」「对不起先生，如果您能证明和里面女士的关系的话，我才可以帮您开门。毕竟现在停电了，视线不好，若是丢了什么东西…」「她真的是我女朋友！」宋为的一句「她是我的女朋友」，莫名让我生出勇气来。我缓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宋为，我去给你开门。」「好，你别怕。」宋为不再敲门，慢慢安慰着我。门开了，我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登时就绷不住了。我扑进他怀里，「宋为…我害怕！」：宋为替我顺着气，「清清不怕，我来了。」酒店的工作人员离开了。两个人交头接耳。「情侣怎么还开两间房？这整得跟偶像剧似的。」「可能这就是年轻人的情趣吧…」「啧啧啧…」15酒店的灯亮起来了，宋为一眼就盯上了地上的酒瓶子。「沈清，你出息了？」「我…」「去洗脸睡觉！」「遵命！」久违地和宋为躺在一张床上，我的心思早就飘出了千里之外。哪里防得住宋为给我下套。「说，为什么喝酒？」「唔…」本来想干一件大事的。「说不说？」「就是…没什么！我困了，睡觉。」还好我及时悬崖勒马，要不真说出口，我以后定然没脸见他了。「沈清！」宋为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我知道他有点生气了。他掰正我的身子，两只健硕有力的胳膊支在我耳旁。这是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饶是我脸皮再厚，此刻也红透了耳朵尖。「快说！」他挤着我的脸蛋，把我挤成了小鸡嘴。都说酒壮怂人胆。借着酒劲，我终于说出了那句，「宋为，你让我也快活一下吧！」我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宋为瞪了我一眼，「想得美!」宋为气鼓鼓地转过身背对着我。他的呼吸慢慢变得绵长。我盯着他的背影，轻声呢喃，「宋为，你不嫌弃我了吧？」在我马上进入梦乡意识迷蒙时，我好像听到宋为说，「傻瓜，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只是…再给我一点时间吧。」16宿醉的后果就是我的脑袋里现在好像在放鞭炮。「宋为，我头疼！」我像以前一样夹着嗓子跟宋为撒娇。只是这次宋为没有依着我，反而骂道，「该，让你喝酒。」看看，这就是男人。变脸比翻书都快。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宋为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沈清，你还没醒酒吧？」「没有没有，我想一辈子醉倒在你的温柔乡里！」我的脑袋不停往宋为怀里拱，我能感受到他不再排斥。我在心里仰天大笑，大业将成，指日可待！我心情好，自动忽略了系统的那句：有病。宋为递给我一杯热牛奶，「喝了会好受些。」我虽然很不想去见甲方，可也不敢再乱说话。系统昨天大发慈悲，我可得受着，千万别多嘴。是我把系统想得太好了。我正等电梯呢，结果平地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啃泥。更社死的是，我镶的假牙都摔出来了。好嘛，狗系统就是狗系统，这辈子都是狗系统。什么大发慈悲，都是假的！系统：祝贺你心愿达成噢！要不是它幸灾乐祸地语气太过明显，我真以为它是真心祝贺我的。宋为这一天什么都没干，尽背着我跑医院了。挂完骨科去口腔科，然后是脑科。宋为一定觉得我是脑子坏了，才会平地摔骨折，还把牙摔出来了。我告诉领导自己工伤了，不能去见甲方。领导破天荒地没有找茬，而是买了机票飞快赶往医院。我正合计他怎么长心了，谁知他出口惊人，「这工伤，要不就不报了吧。」「领导，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说什么？」「我草泥马！」下一秒，领导的妈就出现在我身下。动作太不雅观。周围人惊掉了下巴。年纪小的被家长捂住双眼。好吧，上边一切都是我幻想的。我还是有分寸感的。虽然我多了个玩意儿，但是驰骋这种事，我真做不来。况且那是长辈。「这工伤，要不就不报了吧。」领导小心翼翼地试探我。我思索了一会，还是答应了。本来也不怪他，是系统的问题。而且这次出差交代给我的工作，我也没办成。我：狗系统，滚出来，给你爷爷我报工伤！系统：婉拒了哈。17我在医院吊着腿，被绑的像个木乃伊。宋为忙完工作就来医院照顾我，忙得像陀螺。短短几日，人就瘦了一大圈。「沈清啊沈清，离了我你怎么办？」「所以人家离不了你嘛！」宋为黑了脸，凑到我耳边小声说，「这么多人呢，你好好说话！」我看了看病房里的大爷大妈，都是一脸慈爱地看着我和宋为，嘿嘿笑了一声。「宋为，你不觉得你现在的姿势更…」宋为赶紧抽身坐下，拿了个苹果开始削皮。宋为脸皮薄，有时候逗逗他，还蛮好玩的嘞！18在我的一再劝说下，宋为坐上了回程的飞机。「等我交接好这些，就赶回来。」「放心吧，我这么大个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吗？」宋为干笑几声，搞得我很没面子。将他送上飞机后，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我问系统什么时候能变回正常人？系统这次没再跟我扯皮，而是非常认真地跟我说应该快了。我的心底再次期盼起来。就在这满怀的期待中，宋为很快赶了回来。他一见到我打着石膏的胳膊，就焦急的问我，「你？你这怎么搞的！」旁边的阿姨乐道，「你这小媳妇，去上个厕所，又摔了一跤，把胳膊摔断喽！」另一位阿姨也打趣，「你的小媳妇离不开你噢！」我脸颊微微发烫，害羞地说道，「阿姨，我们还没结婚呢…」「呦，那小伙子，你准备什么时候娶她？我老婆子这双眼睛可亮的很，你俩就是天生一对哩！」我忙瞥了一眼宋为的神色，见他没有不开心，刚想开口否认，就听到宋为说，「阿姨，我们回去就结婚了。」嗯？！什么叫天降惊喜？我今天合该去买彩票才是！我回头笑着跟那几位阿姨说，「借您吉言了，到时候请你们喝喜酒啊！」「好，好，好！」病房里其乐融融，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不对，准确的说，是落了一半。19宋为最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一直以为他是在筹备求婚的事情，没想到有一天他拽着我到医院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清清，我这几天问了好多专家，他们说这个病虽然罕见，但也可以治。」「要手术吗？我可以的。」「不，我的意思是，这些要看你的意愿。但按照我的意思，手术太遭罪，而且有失败的风险。我知道你因为这个事情不开心，所以我告诉你这个病有的治只是不想你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对我个人而言，我只希望你健康快乐，这就足够了。」宋为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我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等我缓过神后，我轻轻拥住他，「宋为，我现在就很快乐。」我的胳膊和腿上的石膏都撤了，是时候启程回家了。一切流程都顺利进行着，只在一件事情上，我和宋为产生了分歧。「我觉得，还是告诉阿姨比较好。」「她一定接受不了的。」「可我不想瞒着她…」「清清，以后跟你过日子的人是我。只要我能接受就好了。其他的麻烦，能少一件就少一件。」我咬着嘴唇不说话，宋为知道我在赌气。良久，他才作出决定，「这样吧，我答应你等我们结婚后，就去首都的医院咨询手术的事。只要你好了，也就不用纠结瞒不瞒的事了。」宋为单膝跪在地上，目光灼灼。他的身后，挂着一张我俩巨大的合影。这是一周年时，我们拍的。没想到一晃，竟然又过了四年。我知道宋为是为了我，这对他来说，已经作出了让步。于是在他热切又诚恳的目光中，我终于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宋为松了一口气，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我拉他起来，他却一把将我拽回凳子上。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无比郑重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清清，嫁给我吧！」我以前总是不屑于看到别人求婚哭泣的场景。那时我以为作秀的成分对一些。可当女主角变成我后，我的泪腺根本不受控制，泪水像不要钱一般流出。原来被求婚，是这样的感觉。我真的没想到，在自己变成半男不女的情况下，还有人无条件地爱着我。我哭了好久，才终于稳定了情绪，发现宋为依旧呆呆地跪在那儿。「你傻啊？还不起来？」宋为将那小盒子又往眼前递了递，委屈巴巴地说，「可你还没答应我呢！」我破涕为笑，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偷偷量的我的指围，竟然刚刚好。「都老夫老妻了，还整这一套。」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他看着我傻笑。「仪式感嘛！」晚上躺在床上，宋为抱着我。迷迷糊糊间，听到他说，「清清，我终于等到你了。」我潸然泪下，宋为，我也是。系统：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泪失禁体质？我：能不能把这个破坏氛围的下头系统拉走啊！20我和宋为的婚礼定在了5月22日当天，我们在一起五周年的日子。我和宋为交换对戒，终于修成正果。台下宋为的妈妈哭成泪人，台上宋为的新娘笑成了一朵花。没别的，就开心！结婚虽然幸福，但也很耗费体力。好不容易硬撑着将宾客都送走，我躺在大红的新床上一动不想动。宋为喝了酒，也顺势躺倒在我身边。我拉起来他，「还有个重要的事情没干！」宋为坏笑着脱衣服，「怎么，让你快活一把？」我推了他一把，「数钱啊！」想什么呢！我和宋为将份子钱都倒在床上，大红被子上铺满了粉色的毛爷爷，看的我心里这叫一个心花怒放。「一北，二北，三北…」数到第十张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身体起了某种异样的变化。这变化的源头就在…「我靠！宋为！我我我！」我了半天，我都解释不清，索性直接脱了裤子。「宋为你看，我好了！不用做手术了！」在婚礼这天，我变回了原本的我。系统这时突然又冒了出来：祝贺你心愿达成噢！这一次，它没有幸灾乐祸，没有阴阳怪气，而是真心的祝愿。我问系统是怎么回事。系统幽幽地回复：真爱可抵万般风雪，可抵岁月漫长。我汗颜。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土味情话。系统：我要走了。我：你要去哪？你这个负心汉，不要我了吗？系统这次没再跟我开玩笑，反而尤为认真地说道，「沈清，以后的日子你要自己过。我已经帮你鉴定过了，宋为是个可靠的男人。现在，我要去帮别人了。」这狗系统说走就走，连声再见都不说。我立在窗前久久不语。宋为从背后抱住我，「它走了？」「走了。诶？你怎么知道？」宋为拍拍我的脑袋，「因为我也绑定了一个系统。」我：？？？「能听到你心声的系统。」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那我以前在心里默念的那些荤话，宋为都知道？还有在酒店喝酒那一次…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了，还要故意引诱我说出来？「宋为，你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