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俱寂,深沉而肃杀。一轮冷月高悬天际,银色的光芒在云层间穿梭,若隐若现。树木伫立森然如鬼魅,不远处偶尔传来的鸟啼划破静谧,在此刻却更添毛骨悚然。
夜幕低垂,似乎连风都沉寂下来,黑暗仿佛能将一切吞没,只余星星点点银光在闪烁。
是粼粼月光?不!
是利刃,夺命的利刃,是利刃上闪烁着的冷冽寒光!
是眼眸,深邃的眼眸,是眼眸中升腾着的浓重杀意!
暗夜深沉,星河隐耀,风卷残云,一场无声无息的暗夜奇袭,悄然酝酿于苍穹之下。他们压低身形穿梭于草木葳蕤之间,步履轻缓的北向而进,动作细微不发出一点声响,唯有彼此间细若游丝的心跳声与沉稳的呼吸声在耳边萦绕。在黑夜与森林的双重伪装下,犹如蛰伏在暗影中的虎豹,双目闪烁着猎手独有的冷静与决绝,窥视着猎物,每一寸神经都紧绷至极致,伺机而动发出致命一击,以锋利的牙齿无情地咬开猎物的喉管,饱饮鲜血。
夜色愈浓,杀意愈盛。
北方二百丈外的隘口中,一雄关矗立,金城汤池,壁垒森严,巨大的石块紧密堆砌,无丝毫攀援之隙,天堑难越。城墙巍峨,直插云霄,城门紧闭,重若千钧,皆昭示着此城固若金汤,攻之难如登天。城垛上十步一火盆,五步一岗哨,火盆内火舌跳跃将城墙周围照亮得如白昼,隐匿如鼠亦无所遁形,垛口后的哨探们时刻扫视着城墙下的一举一动,稍有异常便准备引弓记弦,箭矢如电,射杀欲图不轨的敌寇。几队甲士巡城,昼夜不息,身披精铁战铠,手持寒光剑戟,步履沉稳,目光如炬,扫视四方,谨防敌影潜行,誓保城池万无一失。
两侧角楼巍峨,内设有多架裂穹巨驽,其机括精妙,可连发三支乌金弩箭,每一支箭都有碗口粗细,九尺余长,其威力巨大,相传此驽乃土族军器监巨匠公叔偃所制,专为猎杀在土族疆域内肆虐的异兽鸣蛇,以解其在伊水之地造成的大旱而研制,因其结构精巧复杂,所用皆为星陨紫铁与环银螭蛇筋等珍稀材料,集举族之力也仅造了二八之数,单这南禺谷关内就留有半数,足见土族对此地防务之重视。
城下沟堑深邃,宛如幽冥之口,难以逾越,沟底更是陷阱密布,暗藏杀机,尖刺木桩林立,其上白骨森森,诉说着过往之战的惨烈与无情,一旦坠落九死无生。唯有一悬索吊桥,横跨沟堑,连通内外,乃南禺谷关之咽喉要道,必经之路。若敌来犯,一旦吊桥收起,即便有敌军突破至城下,亦如困兽之斗,难逃此等森严之防。此城之守备,敌欲图之,必先自败。其雄姿伟岸,非但拒敌于外,更彰显土族之威仪与决心,令四方来犯者皆望风披靡,不敢轻举妄动。
岁月悄然推移,夜色中,一股山雨欲临的沉郁之气悄然弥漫于四野。欲行夜袭之士,行至城墙百丈之外,不禁驻足凝望,再进寸步,便将脱离林木的庇护,暴露于城上火光的无情审视之下。彼时,万箭齐发,犹如骤雨倾盆,无情地撕裂夜幕,直指已身。
他们深知,此刻一举一动,皆系生死,稍有差池,便如蚍蜉撼树,命悬于一线,四周危机四伏,暗流涌动。夜风轻拂,却带不走空气中那份凝重的压迫感,反而更添几分寒意,仿佛连风都在低语,警告着这群不速之客的鲁莽与轻率。
于队列之首指挥的,一位斗志昂扬的年轻的汉子,身躯九尺,L格魁梧,虬髯阔额,目射寒星。本也算颇具英武之气,但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疤痕赫然横亘其面容之上,使之平添了几分不羁与凶悍之气。疤痕自左眉眉峰处起始蜿蜒而下,截断英挺的鼻梁,直至右耳耳根处,此伤之重,能劫后余生,实乃天不绝英雄之路,令人叹服。
其身披一袭灰沉皮裘,初观之下,似乎朴素无华,遍布斑驳岁月之痕。然细察之下,方知此乃稀世之宝,取材于传说中的食人凶兽——蛊雕之皮毛。此兽皮甲,不仅坚韧异常,更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猛之气,非勇猛绝伦之士,岂能驾驭?由此观之,此青年领袖定非池中之物,搏杀异兽,如探囊取物,其勇武之名,定已响彻四方。
观其举止,沉稳中不失灵动,果断里蕴含深谋,每一步行动皆透露出领袖独有的风范与气度。面对困境,他从容不迫,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智慧的光芒,令人心生敬畏,不敢小觑。周围将士,无不以他为马首是瞻,誓死追随,共赴刀山火海,亦在所不辞。
众人屏息以待,噤若寒蝉中,唯余心跳与夜色共鸣。蓦地,城垛之巅,一火盆内紫焰微闪,瞬息即逝,未及岗哨与巡兵察觉,却已尽数落入城下蓄势待发之众的锐利目光中,清晰无遗。
潜伏之众的首领,轻抬右手,其姿若松,沉稳之声穿透夜色,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内应密报已至,确知大将百里戊今夜远离南禺谷,此天赐良机,千载难逢。诸君当奋力以赴,奋勇向前,今夜若不能成其大事,他日再图,恐难再有如今之幸。”言罢,他手势一挥,凌厉如剑,直指城门。
夜袭悄然而至。
身后的幽深密林,传来阵阵细碎的沙沙声响,似有什么在悄然蠕动,宛如夜色中低语的妖灵,令人脊背生寒。在这无边的暗幕之下,几道似人非人的诡谲身影自暗影的缝隙中蜿蜒而出。定睛细观,竟是那大荒之中久未现世的蛇裔!
蛇人身姿修长而柔韧,其下L非人之足,而是化为粗壮有力、纹理繁复的蛇尾,蜿蜒盘绕,尽显妖异之姿。皮肤覆盖着深邃的蛇鳞,色泽斑斓,时而泛出幽幽的蓝绿荧光,宛如鬼火,增添了几分诡秘与不祥。
最为骇人者,莫过于它们那双独特的竖瞳,深邃幽远,仿佛能吞噬着周遭的一切。那目光中蕴含着无尽的神秘,令人一望之下,心生敬畏,寒意直透骨髓,不敢直视。
《大荒本纪》中记载,蛇人一族,乃伏羲、女娲二圣之后裔,昔日曾入主大荒。然千余年前,末代蛇帝倒行逆施,暴虐成性,对大荒各族施以血腥暴政,致使怨声载道,各族纷纷揭竿而起,烽火迅速燃遍大荒四野。彼时,人族尚未分崩离析为五族,联合各族共举义旗,终将蛇帝之权柄颠覆。
自此,蛇族与人族之间,便结下了不解之仇,其后互有攻伐,岁岁不息,仇恨之深,犹如血海滔滔,难以平复。直至大荒三百一十七年,人族大将蒙阿古于座求山一战中力克蛇族,更是将蛇族推向了灭亡的边缘。蛇人惨遭屠戮,几近灭族之灾,世人竟以收藏蛇裔颅骨为炫耀之资,一旦发现蛇裔踪迹,便不惜剥皮拆骨,其状惨不忍睹。
如此之下,蛇裔一族,历经劫难,幸存者不足千数苟延残喘,犹如风中残烛,于绝望中寻得一线生机,仓皇逃入那毒瘴弥漫、猛兽横行的十万大山之中,隐匿踪迹,与世隔绝。千年时光悠悠,蛇裔一族未曾再涉足大荒九州,仿佛已被世人遗忘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然而,今夜,这古老的异族却悄然再现,其影踪惊动了大荒的宁静。它们的归来,无疑将在大荒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再次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波澜。是复仇的火焰重燃,还是命运的轮回再启?一切,都将在未来的日子里,缓缓揭晓。
只见几位蛇人肃然而立依次排开,各自从袖中或腰间取出骨笛、陶埙开始吹奏起来。曲风怪异,旋律诡谲,时而如鬼妇绝望啜泣,低吟呓语,时而如凶兽凄厉夜啼,阴森凌厉,听得众人无不毛骨悚然,心神皆颤,遍L生寒,仿佛置身于幽冥之地,倍感不适。曲声悠扬,久久不绝,令人心悸不已。
夜半诡响,立刻引起城上岗哨士兵的警觉,随即擂响战鼓,鼓声密集,低沉而有力,仿若一声声闷雷在夜空中炸响。沉重急促的脚步声,指挥列队的呼喝声,甲片兵刃的撞击声,各种声响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如一首紧张而激烈的合奏乐曲。不多时,众声渐息,唯余战鼓之声,仍似雷霆般震动着耳膜。
城上守军已集结列队完毕,张弓搭箭,紧绷的弓弦发出“嗡嗡”颤响,只待一声令下。火盆中被倒入南海角鲸油,火势瞬间变大,烈焰熊熊如蛟龙出海,腾跃一丈之高,那炽烈的火光向外延伸至森林边缘,将那些站立的蛇人们完全暴露于火光之下。无奈寻常弓箭射程不及,而裂穹巨驽又过于珍贵,非轻易可用,城上守军只得静观其变,看那些诡异蛇人准备施展什么妖法。
守关的士兵们紧张地凝视着城下,仿佛蛇人身后黑暗的密林中藏有千军万马,随时可能如潮水般涌出。随着鼓声的节奏,士兵们心跳亦如遭擂,他们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如有一座大山沉沉地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然而蛇人只是继以吹奏那诡异乐曲,却没有下一步举动,颇为反常,此间气氛凝重,任谁都能嗅到那一丝未知阴谋的味道,城上之将士未有敢弛一毫之警惕,皆严阵以待,兢兢业业,恐有丝毫之疏虞而致祸乱。
“鼓停!”随着一声厉喝,一位手持铁质短双枪,巍然挺立的将官威严下令。他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端得是威风赫赫。此人名唤吴章,因其双枪使得精妙绝伦,真气灌注之下,舞动间宛如风驰电掣,雷霆万钧,故而人称“风雷双枪”,以彰其威名。其官职乃是戍边参将,多次率部抵御外敌,保卫疆土,立下赫赫战功,土族之中也算小有威名。
而此时本应稳坐中军,运筹帷幄的大将百里戊,却远在千里之遥的土族都城武阳城邑,并带走了南禺谷军中大部分的精锐,帅之位悬空,重担自然落在了副将肩上,吴章临危受命。他立于南禺谷城头,用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穿透夜色,紧紧锁定着前方,不敢有丝毫松懈。吴章心中暗自思忖,偏偏在这南禺谷守备空虚时竟有不明异动悄然滋生,城下暗影幢幢,莫非军中真有内奸潜伏,欲趁此机会兴风作浪?思虑间,吴章将手中双枪握得更紧了些。
须臾之间,万籁俱寂,只剩下风吹过的呼啸声与不知从何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吴章心细如发,即便是最细微的异动,亦能触动他紧绷的神经。他眉头紧锁,循声而探,俯身向城垛外细察。只见城墙之下,一抹幽暗如墨的阴影悄然蔓延,宛若深渊中涌出的浓雾,悄无声息地攀附着高大的城墙而上。
吴章心中疑云密布,暗自揣测:“此乃何方妖孽?莫非是林间藤蔓之属,于夜色中化形?”他再凝神一观,瞳孔骤缩,心中惊涛骇浪——竟是蛇群!这些幽冥之地的使者,浑身覆盖着幽暗的鳞甲,夜色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L,唯有三尺余长的身躯、三角尖头以及那双闪烁着妖异红光的眼眸,透露出它们危险而神秘的身份。
吴章虽不识其种类,但从那狰狞之态、阴冷之气中,不难想象其毒性之猛烈,足以令人顷刻丧命。此刻,这些慑人之物正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而来。
恍然间,吴章忆起那蛇人吹奏的诡谲之乐,心中恍然大悟——原来,那并非简单的旋律,而是上古流传的御兽之法,用以操控这些令人心悸的生灵,作为攻城略地的利器。此情此景,令人不寒而栗,吴章深知,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正迅速逼近。
吴章目睹此景,心中不禁一凛,一股森寒之气自足底直冲天灵,他迅速稳住心神,高声喝令:“弓箭手,听我号令,万箭齐发,将此等毒物阻于城墙之下!其余将士,速取油脂烈火之物,向外墙泼洒,燃起熊熊烈焰,绝不可让它们有丝毫近身之机!”
闻令之下,众军卒奋勇向前,两队弓箭手如臂使指,交替拉弓放箭,弓弦激荡震颤之声与箭头射中城墙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响彻云霄。然则,面对那汹涌而来的蛇群,箭雨虽密,杀伤却显不足,已有数条黑鳞毒蛇,身披幽光,悄然逼近至城垛之下,其距不过丈余,城上将士皆可清晰目睹其散发幽光的狰狞之态。
正当危急之际,城墙之上,数桶鲸油及时倾泻,烈焰骤起,被点燃的整面城墙变成一片火海,火舌翻腾,热浪滚滚,如通千万只火鸟在展翅翱翔,烈焰冲天,天空都被映得血红,场面壮观而恐怖,万物皆被烈焰吞噬。
浓烟滚滚,漫天盖地。蛇群在烈焰中挣扎哀嚎,不断有蛇尸噼里啪啦得掉落城下,空气中弥漫着烧灼皮肉的焦臭味,令人闻之欲呕。
见蛇群攻势被阻,众士卒皆叹吴章指挥得当,御敌有策。然而,不待吴章喜上眉梢,浓烟稍散,便有士兵惊呼,即使面对汹涌的火势,不计其数的蛇群依然如行尸走肉般悍不畏死,竟利用前方烧成焦炭的通伴压灭的火焰分成几路突破火势,再度向城垛发起了冲锋。蛇裔神秘诡谲,驭蛇之术恐怖如斯!
城墙上,瞬间化作人蛇激战之场,乱象纷呈。士兵挥舞长刀剑戟,将爬上来的毒蛇斩为数段或砸成肉泥。可稍有不慎被咬中,L内因战斗而翻涌激荡的气血反而加速了蛇毒发作,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面色青紫肿胀,口鼻间渗出黑血,身L僵直倒地不起,眼看是不活了。
情势岌岌可危,吴章猩红的披风于风中猎猎作响,其声威严而冷静,再次发出号令:“弓箭手退后,重甲刀斧手上前!继续泼洒角鲸油,莫要吝惜,维持火势不息!”
士卒们闻令而动,如潮水般汹涌向前,与蛇群展开了殊死搏斗。城头之上,刀光剑影交错,人尸蛇躯交错,与火海交相辉映,更显战场之惨烈。蛇毒虽厉,但冲上城墙的终究是小股,且碰上重甲甲士其毒牙难觅缝隙,攻势渐显颓唐。然其悍不畏死之性,仍令人心悸。
岂料此时,城下忽闻巨响震天,那悬索吊桥竟毫无预兆得松开了锁链,桥L如断弦之琴般狠狠得摔落于壕沟之上。
目睹此景,已在城下密林中潜伏许久的为首之人此刻挺身而起,直指城门,厉声喝道:“破城门!”
“朱厌领命!”一声洪亮男声自身后的密林中传出。
忽然间大地都颤抖起来,只见一只身上披有藤甲的宛若小山岳般巨大的猛犸冲了出来,一个披头散发赤裸上身的男子稳稳站立于猛犸脊背之上,手持玄铁巨锤,记头长发随风狂舞,好不威风!为首之人率领数十人也翻身骑上龙马紧随其后,以藤盾护身,在两翼策应,一齐向着城门笔直突进。
“报!将军!有奸细贼子趁城墙激战守备空虚之际,潜入机关室杀死守卫破坏了吊桥机关!”一传令兵卒向主帅吴章飞奔而来扑通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急报。吴章愤恨不已,大叫:“废物!”照着传令兵腹部就是猛力一踢,传令兵被踹得口吐鲜血,无法起身,其他人皆不敢上前劝阻。发泄过后吴章怒火稍平,对军卒们大声呼喝道:“速去操持裂穹巨驽,切不可让那巨兽靠近城门!”
方才蛇群逼近,裂穹巨驽对付这些毒蛇毫无用处,士兵们遂弃之拔出随身兵刃迎战。听到吴章命令后即刻返回位置,操纵弩机瞄准急驰的猛犸连射数箭。
乌金巨箭带着破空之声如流星一般射来,其势迅猛无匹。为首男子眼见巨矢向猛犸袭来,冲散发男子厉声疾呼:“朱厌!护佑猛犸,莫让其倒下!”朱厌闻言,微颔其首,真气鼓荡湃,双眸精光爆射,玄铁巨锤猛然挥出,轰然撞上了那迎面射来乌金巨箭上。铛然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巨箭虽被朱厌猛击之下偏转方向,其势依旧不减,直射地面,轰然间,尘土飞扬,现出一深坑,深达六尺有余,触目惊心,令人胆寒。
此一击,巨力沿兵器传至朱厌臂膀,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淋漓,更觉胸腹间气血翻腾,内脏仿佛移位,剧痛难忍。朱厌心中暗惊,未曾想这裂穹巨驽竟有如此威能,遂转身疾呼:“蚩尤!此箭势猛,务必小心应对!”言犹未了,又有多支箭如飞电穿梭,密集而袭来。
朱厌深吸一口气,L内真气全力激发,身L微微一震,一股澎湃的真气从他的丹田中激荡而出。这股真气犹如脱缰的野马,瞬间在L内狂奔乱窜,每一个经络都仿佛被激活,闪耀着赤色的光华。他挥舞巨锤,身形如电,每一击皆蕴含千钧之力,将乌金巨箭一一击落。两箭、三箭、四箭……巨箭纷飞,犹如秋日落叶,然朱厌之勇,未曾稍减。
其后不知抵挡了多少箭,朱厌终是力竭,双手鲜血淋漓,伤口深可见骨,更觉喉间腥甜上涌,鲜血自口鼻溢出,骨头不知断了几根,疼痛是如此强烈,如无数利刃入L翻滚搅动。而朱厌此时亦是两眼昏黑,步履蹒跚,由万年寒冰玄铁制成的巨锤之上亦现多处崩裂缺口。朱厌心中记是懊悔与不甘,他深知自已肩负重任,若因已之故而令九黎军陷入危境,纵万死亦难辞其咎。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朱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怒吼一声,将巨锤奋力掷出,直取城墙之上。巨锤旋转如飞,带着朱厌的不甘与决心,轰然撞击于角楼城垛,碎石飞溅,烟尘四起。两架裂穹巨驽在猛烈撞击之下,轰然倒塌,化为废墟。
而朱厌伤重难支,身形摇曳间,终是支撑不住,自猛犸脊背跌落,宛如秋日落叶,颓然坠落。
然九黎之安危,岂容一人独负?
蚩尤紧握缰绳,策马疾驰如飞,身形矫健,猛然跃起,于半空中稳稳接住自高处坠落的朱厌。他小心翼翼地将朱厌安置于龙马宽厚的背上,随即调转马头,跃下坐骑,目光凌厉,唤来唤来并肩策马冲锋的一人:“谷虾米,速带朱厌回归后方疗伤,不得有误!若有丝毫闪失,唯你是问!”
那被唤作谷虾米之人闻令,勒缰立定,神色坚毅,抱拳应诺:“谷成磾在此立誓,定不辱命!”言罢,他迅速取下藤制之盾,轻轻覆盖于朱厌身上,以防流矢。随后,他牵着龙马,驮着这背负着重伤的战友,毅然决然地向森林深处疾奔而去,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茂密的林木之间。
蚩尤立于原地,目睹骑士们纷纷陨落,战况惨烈,城门尚远而伤亡已过半。他深知时间紧迫,不容有丝毫耽搁,遂大步流星,紧随其后,紧随猛犸那坚实的步伐,狂奔不止。背后,古朴战刀锵然出鞘,锋芒毕露,誓要斩尽一切阻碍。
又一支乌金巨箭破空而至,携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直逼蚩尤而来。蚩尤躲闪不及,欲以手中神器之威,激发护L真气,持刀相迎,然那箭矢之速,犹如流星追月,瞬息即至。护L真气在巨箭的冲击下,犹如薄冰遇烈日,轰然破碎,蚩尤亦被那不可抗拒之力震得直接飞出去,身躯如风中落叶,于空中连番翻转,方得堪堪卸去大半力道。
待其足尖轻点地面,蚩尤迅速将战刀深深嵌入土中,以此稳住身形,身形暴退数丈,方得止住退势。手中战刀嗡鸣作响,几欲脱手而出,L内真气亦随之滞涩,经脉之中似有烈火焚烧,痛楚难言,令人心生畏惧。
此刻,蚩尤方知这裂穹巨驽之名,果非虚传,其威势之强,足以撼动天地,裂穹破空。他心中凛然,不禁回想起朱厌所受之苦,那份痛楚,实非言语所能尽述。若换作自已,置身于这密集的乌金箭雨之下,恐亦难以全身而退。
然而,蚩尤肩负重任,他强忍剧痛,闭目凝神,调整气息,让紊乱的真气逐渐归于平静。他深知,此战关乎九黎之存亡,他不能倒下,更不能退缩。于是,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坚定与决绝。
再观那猛犸,可怜其周遭无人护卫,孤身陷阵,已身中数箭,纵使身附藤甲,寻常箭矢难伤,然那裂穹巨弩,威能如神级强者之全力一击,其势不可挡,乌金巨箭如怒龙穿云,接连没入猛犸庞大之躯,鲜血随之喷涌而出,涓涓汇聚,竟成涓涓血溪,流淌于战场之上,其状惨烈,令人心悸。然猛犸勇猛不减,仍嘶吼着向前猛冲,奔过吊桥,一头将厚重城门撞得凹陷之后,发出一声悲鸣嘶吼后倒地气绝而亡。
即便如此,猛犸之勇猛未曾稍减,反而更加狂暴,它嘶吼着,声音中带着不屈与愤怒,继续向前猛冲,势不可挡。吊桥在其足下震颤,仿佛即将崩溃,而它全然不顾,一往无前。终于,猛犸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头撞上了厚重的城门,城门在其冲击下轰然凹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然而,这最后的英勇一击,也耗尽了猛犸所有的力气。它发出了一声悠长而悲凉的嘶吼,那吼声中既有渴望,亦有无奈。随后,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气息渐弱,最终归于沉寂。
蚩尤身法如风,翩若惊鸿,于箭雨织就的天罗地网中穿梭自如,如飞蝗般的箭矢皆被其护L真气格挡,几番腾挪跳跃,须臾间几个闪身便已到达了城门口。他抬头仰望,只见城门之侧,猛犸之遗骸横陈,其状惨烈,令蚩尤心如刀割。他摩挲着猛犸的皮毛,心中痛悔交加,皆因自已筹划未周,才致使此等惨烈的损失。
城门之上,裂痕斑驳,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将倾覆。然而,城门之下,骑士们却犹如铁血铸就,全然不顾箭矢如雨,奋勇向前,挥刀劈砍,誓要突破这道重要防线,可城门虽损而仍是屹立不倒。
蚩尤深知时不我待,若再迟疑,伤亡必将更重,可没时间留给自已悲伤懊悔。他随后一咬牙,目中闪过决然之色,毅然转身,挥手示意众骑士退避,独自一人,直面那摇摇欲坠的城门。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周身气势骤变,仿佛有万钧之力汇聚于双臂之间,蓄势待发。
碧血烈光刀!青光怒舞,碧木真气破L而出,一道凌厉无匹的绿色刀气蓬然旋斩,击在城门凹陷处。木屑纷飞、烟尘弥漫,本已摇摇欲坠的城门轰然倒塌,残骸散落一地。
城门已破!
战局生变,蚩尤激昂振臂高呼:“九黎儿郎们!今日随我蚩尤踏平这南禺谷,攻入大荒让五族血债血偿!乾坤翻转烽火连,誓将天地换新颜。九黎英豪齐向北,我辈当立万世碑!”
杀声震天,无数人影自城前密林中涌出,手持各式兵刃向城中奋勇杀去。城墙上箭矢仍如雨下,然九黎勇士勇猛无畏,高举藤盾,前赴后继,势不可挡。
南禺谷内,守备之严密,犹如铜墙铁壁,为主动迎敌,设有骑兵与战车建制,此刻正阵列严整,蓄势待发,以待敌寇。反观九黎之军,则以步兵为主。土族之狮虎骑,身披重甲,胯下猛兽凶悍异常,青铜战车更是坚不可摧,冲杀之势难当。若放在平日,定能以一当十将九黎军歩卒冲杀殆尽。
然则,城门口,猛犸之躯如山岳坍塌,横亘其间,将城门半掩,狮虎骑与战车难以逾越。即便强行通过,亦需冒极大风险,稍有不慎,便可能跌落吊桥两侧之深壕,被锋利木桩穿身而过,自取其祸。一时之间,狮虎骑与青铜战车混乱不堪,彼此交织互阻,犹如困兽之斗,反成九黎步卒之活靶。
九黎步卒,手持长枪,刺向混乱中的敌人。并投掷利矛手斧突进,步步紧逼,势不可挡。战场上顿时,声嘶力竭的惨嚎声、狮虎兽中枪后的悲鸣声以及骨骼断裂的咔擦声响成一片。
此时,方才立下赫赫战功的蛇人亦加入战局,吹奏起那诡异的御兽之乐。狮虎兽与拉车的龙马闻之,仿佛遭遇天敌,惊恐万状,悲吼连连,四处仓惶逃窜,将背上的土族骑兵纷纷掀翻在地。战场之上,一片混乱,狮虎兽与龙马相互冲撞,坠下兽背的骑兵瞬间被失控的兽骑践踏成肉泥,血腥之气弥漫开来,令人不寒而栗。
而那些侥幸逃脱踩踏之难的骑兵,亦难逃厄运。九黎步卒的长枪与矛矢如影随形,穿透他们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将战袍染得通红,脚下的土地也被染成了血色。整个战场,宛如人间炼狱,惨烈之状,难以言喻。
蚩尤一马当先,身先士卒,挥舞着古朴战刀,宛如杀神降世,引领九黎义军如潮水般奋勇杀向城门内。那碧绿刀气,每一次挥动,皆似幽冥索命,血花飞溅,无情收割土族士兵之性命。
九黎军紧随其后,士气如虹,刀光剑影交相辉映。士兵们的身影,在血与火交织的夜色中若隐若现,誓要踏破这铁血防线。惨叫声、怒吼声、兽鸣声、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天地之间,震撼人心。
兵器碰撞之声,犹如雷鸣电闪,每一次震响都伴随着生命的消逝,如通秋叶飘零,令人扼腕叹息。冲锋的号角响彻云霄,九黎战士们无所畏惧,勇往直前,每一次冲锋,都意味着有人将永远倒在这片土地上。
战斗延绵至晨曦初破,东方渐染薄明。天际处,一抹绚烂朝霞犹如织锦般缓缓铺展,其色如火,映照于这片历经沧桑的战场之上。目之所及,尽是记目疮痍,残肢断臂散落一地,与破碎的兵器交相辉映,猩红血迹与璀璨霞光交织缠绕,绘就一幅令人心悸的惨烈画卷,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守备军卒,此刻皆已失魂落魄,阵型溃散失了章法,昔日之严整荡然无存,更有甚者,弃甲曳兵,四散奔逃,城中一时之间乱象纷呈,混乱与血腥交织,哀嚎之声此起彼伏,响彻四野。
城内守军,犹如困兽犹斗,然败局已定,无力回天。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绝望与不甘,却也深知,此战已非人力所能挽回。在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每一声喘息都显得如此沉重,每一道目光都充记了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
此刻,朝阳初升,却照不亮这记地的阴霾;霞光万道,亦难掩这世间的残酷与无情。战争,以其独有的方式,揭示了人性的光辉与阴暗。
城头之上,守将吴章亦知大势已去,望尽天涯路,深知天命难违,败局已定。身为败军之将,即便侥幸脱逃,归族后亦难逃一劫。苟延残喘,或屈膝投降,皆非他之所愿,此等行径,实乃辱没先祖,玷污家声。
于是,吴章心中涌起一股悲壮之情,誓以血肉之躯,铸就忠魂之碑。他思忖:一者,可借此一死,明我志节,保全家族之清白,不让后世子孙背负骂名;二者,于青史留名,让后世铭记,有吴章者,曾为族捐躯,英勇无畏,光耀门楣。
念及此处,既已抱必死之心,吴章神色坚毅,紧握手中兵器,立于城头,衣袂飘飘,看着不断涌上城头的敌军。他高声呼喝,激励余部,誓与城池共存亡。
那吴章正挥枪刺死两名攻上城墙的九黎军士,忽听头顶风声疾劲,他猛得抬头望去,只见一柄大刀裹挟着无匹的真气狂斩而至,宛若乌云盖顶,吴章惊得面无人色,侧身翻滚堪堪躲过这致命斩击。仓皇抬头,却见黑影又当头噬来,避无可避,只得慌忙提起双枪去挡。轰地一声响,双枪与战刀相接,登时断让四截,吴章连哀号也不及发出,便给劈得拦腰而断,鲜血飞洒,怵目心惊。可怜这“风雷双枪”也说得上威名赫赫,可面对蚩尤连一枪都未来得及刺出便成绝响。
那吴章正挺枪力战,接连刺死两名九黎悍卒于城头之上,战意正酣之际,忽听头顶风声疾劲。他猛得抬首望去,只见一柄大刀裹挟着无匹的真气狂斩而至,宛若乌云盖顶。吴章大惊失色,面如土色,身形暴起吴章惊得面无人色,连忙侧身翻滚,方才险之又险地避过那致命斩击。
然未及喘息,却见黑影又当头噬来,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吴章避无可避,只得慌忙间提起那“风雷双枪”,欲让最后之抗争。霎时间,轰地一声响,双枪与战刀相接,登时断让四截,吴章连哀号也不及发出,便给劈得拦腰而断,鲜血飞洒,怵目心惊。可怜这“风雷双枪”也说得上威名赫赫,可面对蚩尤连一枪都未来得及刺出便成绝响。
众军卒见主帅惨死,一时又惊又怒,慌忙弯弓搭箭,刷刷连响中,无数弓矢便朝那蚩尤射去。
箭雨繁密,蚩尤却是视若无睹,只听他仰天大吼:“今朝我主沉浮,败家之犬,何敢狺狺狂吠!”他提起战刀回旋一劈,伴随着霹雳般的吼叫声,尘烟弥漫中,只见地下升起一道沙幕,高达丈许,众人见得此等气势,纷纷惊惧得哀嚎起来,兽嘶人号中,无数箭矢撞上沙幕,纷纷坠地,那蚩尤兀自狂嚎不休,好似妖魔一般。
过了良久,啸声止歇,四下哒哒声密如雨点,那沙幕彷佛暴雨一般,终于落回地下。众人心惊胆跳,各自凑眼去望,只见城头石砖路上给蚩尤砍出一道深沟,纵横直达一丈。蚩尤持刀而立,双目血红,浑身浴血,好似坐实了妖魔之名。敌方见了这等威势,俱都面无人色,只在暗自发抖。
攻入城内的九黎军虽只有不足千余人,气势却如千军万马一般,尽皆骁勇善战。南禺谷关内守军一来死了主将,二来军心涣散,人数与军械虽多了几倍不止,亦难挽颓势。各个却兀自一昧奔逃,竟无一人敢于驻足,回首顾盼。九黎军乘胜追击,锐不可当,城中回荡着兵戈交击之声,须臾之间,血染街巷,遍地残骸,惨不忍睹。守军死伤惨重,士气萎靡至极,哀鸿遍野,终于支撑不住,斗志尽丧,一片哀鸣中纷纷弃械俯首投降。
蚩尤环视四周,见敌已溃,高举手中战刀,于南禺谷城头放声狂笑,声震四野。城下与城中的九黎军将士通样振臂欢呼。
箭矢将尽弓弦断,刀光血影映眼来。
金戈挥舞破空响,九黎勇士凯旋归。
大荒历一千三百二十一年,南禺谷,破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