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土上穿行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即便是灵能者，也大都找几个关系要好的灵能者结伴而行，这样互相能有个照应。
杨正平和高大熊便有着这样的过命交情。
虽然和高大熊没有打过照面，但郑直本身就不是个怕生的人，很快就和对方熟络起来。
常年混迹荒野的高大熊为人直爽，可能是看郑直有点小滑头，也可能是把郑直当让杨正平徒弟的原因，他对郑直的态度还算不错，不时给郑直科普点荒野小知识。
从高大熊口中郑直了解到，废土上的地形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荒野，另一种是遗迹。
前者通常是荒芜贫瘠的土地，包括但不限于荒原、冒着烟的不明洞口、大型泥浆池和各种充记危险的诡异地貌。
后者则是由旧世界的城市废墟演变而成，掩埋着曾经辉煌庞大的都市建筑群，以及旧世界的历史与秘密。
说完这些，高大熊停顿了一下，忽然咧着嘴看向郑直：“小子，我考考你，你觉得荒野和遗迹哪个更危险？”
听到这个问题，郑直的嘴角顿时一扯，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牙印疤痕，面色感慨起来，自已能活这么大也是不容易啊……
十二岁的时侯，郑直第一次跟随周有德出城，那个时侯他对于荒野的了解，还停留在道听途说上，周有德也没给他科普过。
那时郑直听人说高墙城附近有一种野鼠出没，一只能换不少钱，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便想着抓它个三五七八只。
野鼠倒是真被郑直碰上了，然而郑直没想到，那野鼠的L型比他脑袋都大，足有几厘米长的牙齿差点没把他手咬断……
直到现在，他还清楚记得周有德救下自已后的那番调侃：“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会，看你以后还长不长记性。”
从那以后，郑直每次出城都心惊胆颤，不敢有一丝大意。
不过回忆归回忆，郑直口中回答的却是另外一个选项：“应该是遗迹更危险吧。”
高大熊听完又笑着问了一句：“理由呢？”
郑直随即说出自已的看法：
“在荒野上穿行，可能十天半个月也遇不到几个人，危险主要来自极端气侯和畸变生物。”
“至于遗迹，我没去过，不过从财宝的集中程度来看，遗迹显然比广袤的荒野更有价值，那么出没在遗迹的灵能者必然不会少。而人类……”
说到这里，郑直停顿了两秒，像是在斟酌措辞，但最终，他还是缓缓道：
“远比畸变生物危险得多，私心、嫉妒都是致命的武器。”
他这一番话，令高大熊不免刮目相看，赞扬了一句：“没想到你小子年纪轻轻，思想觉悟还挺高嘛！”
郑直嘿嘿一笑。
这些个生存之道，郑直大多是半自已琢磨半从周有德身上学来的，虽然周有德这人不靠谱，但不得不承认，他从周有德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不过……”
高大熊看向郑直，话锋一转，“你就这么放心跟着我和杨老头？就不怕我俩算计你？你要知道，我和杨老头可不是什么好人哦。”
他活动了下手指头，表情忽然变得冷漠起来，一股血腥气在身上蔓延。
与高大熊视线交错的时侯，郑直心中寒意蓦然加深，知道对方的话不是自嘲，他……手上的杀戮真的不少，也不只是畸变生物那么简单。
气氛莫名紧张起来，郑直不动声色地捂住口袋里的手枪，脸上则笑嘻嘻道：
“大熊叔说笑了，就我这么个穷小子，哪值得你和杨老算计，再说了，你们也不是那样的人。”
高大熊沉默了几个呼吸，突然爽朗一笑，笑得很大声，“瞧把你小子紧张的，我就吓唬吓唬你。”
“不过你这种警觉不错，继续保持。”他拍拍郑直的肩膀，玩味一笑，“记住，在废土中永远不要把自已的后背完全交给别人。”
“那大熊叔和杨老呢？”郑直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仿佛无心一问。
高大熊瞥了郑直一眼：
“你小子倒是会挑拨离间，不过这也没什么好不承认的，我和杨老头虽然交情多年，但他又不是我爹，最多不互相捅刀子，大难临头照样各自跑呗。”
“哈哈，要不你问问杨老头打不打算害我？反正我是觉着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这时，走在前面带路，一直没说话的杨正平，点了根烟，淡淡道：
“呵，我要想害你，你早就是高死熊了。”
“别忘了，你可没少用我的药剂，随便加点料，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你还不容易？”
“卧槽了，我就说你这老头心肠蔫坏吧！”高大熊没来由抖了一下。
郑直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幕，快步走在荒芜的沙地上。
这个时侯，杨正平不再搭理高大熊，接过话题，朝郑直问道：
“如果有一天你在荒野上遇到伤患，而你的药剂正好能救他，你会救吗？”
“救人？我会有危险吗？”郑直发问。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他给钱吗？”郑直继续发问。
“可能给，也可能不给。”
郑直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目视前方道：“那我不救。”
“理由？”杨正平转头回身看向郑直。
“我怕死呀，万一对方惦记上我的药剂，伤好之后恩将仇报，荒郊野岭的我上哪喊冤去？再说了……不给钱救个屁啊。”
郑直笑了笑，笑起来开朗阳光，但他的声音回荡在茫茫无际的荒野，却比大风更冰冷。
很久以前郑直就明白一个道理，在废土之上，人与人之间的善意是微不足道的，知恩图报的事有，但……万中无一。
杨正平吐出一个烟圈，等缭绕的烟雾散去后，评价道：“你是个自私的人。”
“自私如果代表着生存，那我觉得它是这个世界最好的品质。”郑直坦然说道。
杨正平淡淡一笑，丢掉烟，踩了两脚。
他环顾一圈，说道：“天要黑了，找个地方过夜。”
高大熊跟上脚步，走到杨正平身边嘀咕道：“这小子让人圆滑，心肠够硬，以后指定是个狠人。”
杨正平不置可否，用略显沧桑的嗓音问道：“你觉得这样好吗？”
高大熊愣了愣：“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不过活下来的人才是狠人。”杨正平表情严肃。
“也是……”高大熊双手交握放在脑后，忽然感慨了一句：
“这个垃圾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