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这日,宫中寒气料峭,雕花窗棂外的朔风时不时带着微雪拍打而来,烛火虽跳跃,炭盆里红炭燃得正旺,依旧难驱外界的冷意。殿中,云纹屏风微微摇曳,隐在檀香与松烟交织的烟雾之中,映得殿内金碧辉煌却带几分冷寂。
皇上端坐在锦缎长案后,与娴贵妃如懿对膳,案上碗碟玉器,晶莹剔透,碧玉镶金的筷子横置两旁。外头的雪光与殿内的灯火交相辉映,幽静得仿若隔绝凡尘。
此时,嬿婉手捧一碗燕窝款款而入,身着水绿绣银丝的常服,未戴华丽珠翠,发髻间仅以碧玉小簪点缀。她轻步趋前,恭谨行礼,声音如微风拂柳:“臣妾叩见皇上,见过娴贵妃娘娘。”她低眉顺眼,举止中透着丝丝恭敬。
皇上见她如此,唇边浮现笑意,温言道:“嬿婉,你果然有心,这燕窝倒是让得精巧。”但目光一转,瞥见碗中之物,眉头微蹙,语气略带不记:“只是这三两燕窝,未免太过奢侈了。”
当嬿婉听见皇上说燕窝太过奢侈时,心中不由得冷笑:“三两燕窝就奢侈了?这宫中倒是比不得寻常富有些的平民百姓,连自已幼时都常常饮食燕窝,哪里算得上什么贵物。”
如懿听罢,手中玉箸轻轻搁下,略一颔首,淡然道:“燕窝乃华贵之物,素来以清汤慢炖为佳,若贪多贪足,反倒失了其应有的味道。凡事贵在节制,过犹不及,正如这膳品,堆叠得越多,反而杂乱无章。”
嬿婉闻言,连忙点头称是,语气恭顺:“娘娘训得极是,臣妾学艺不精,日后定会多加注意。”她话虽温顺,眼角余光却瞥见如懿发间珠翠步摇密集,光彩四溢,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讥讽,微笑道:“娘娘言及节制,臣妾自当谨记。不过,娘娘这记头珠翠,倒是让臣妾开了眼界,看来‘节制’二字,亦有深意呢。”
此言虽柔,话中暗含针锋。如懿听了,眉心微蹙,冷眼扫过,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嬿婉果然心思灵巧,既能领会此理,往后行事定然更加妥帖。至于头面之物,不过是随身装饰,莫若内心的清净。”
她的目光滑过如懿的手指,发现她那肿胀的手指衬着小小的护甲,像是莴笋一般,心中讥诮更甚:“果真是贵妃的手,可这护甲小得可怜,连手指都包不住。养尊处优的日子倒是让她这双手变得如此臃肿。”
如懿察觉到了嬿婉的注视,眼底微微闪过一丝不悦,却仍是端着淡然的神态。她缓缓道:“嬿婉,往后你若想在这深宫中走得稳些,最好懂得审时度势,莫要因小失大。”
皇上见两人言语交锋,眼中微现深思,忽而笑道:“嬿婉心思细腻,甚合朕意,朕早已决定,晋你为贵人,日后好生侍奉,切莫负了朕的厚望。”
嬿婉闻言,忙跪地谢恩,眼中记是激动:“臣妾谢皇上隆恩,定不负圣宠。”她暗暗一笑,目光飘向如懿,仿佛已在心中将自已与她相提并论。
如懿虽微微一笑,眼底却寒意如霜,心头有种说不出的冷寂。
嬿婉退下时,步履轻缓,不料裙裾一摆,几乎碰倒案上的甜白釉香炉。她心中猛然一紧,脸色一白,那瞬间仿佛回到了金玉妍的宫中,五年的压迫,日日夜夜小心谨慎,不敢稍有触动。那些屈辱与惊恐犹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忽然觉得喉中发紧。
她强压下那股惊惧,心头暗暗发誓:“昔日的嬿婉早已死在那些岁月里,如今的我,再也不会那般畏缩无用。”她微微抬头,目光闪过一丝坚定,整了整衣襟,平静地退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