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脸都绿了。
元昭不再看她,转过身来审视下面跪着的一众奴仆,这些都是在松延堂当差许多年的老人。
她淡淡开口:“你们都是照顾小小姐的,本当事事上心,却连小小姐丢了都不知。”
“碧云,昨夜看顾小小姐的那几个,各打二十大板。”
碧云应了声“是”,将那几个丫鬟婆子拖了出去。
不一会儿,外头院子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啊!”
“夫人,奴婢知错了!”
“老夫人救命啊!”
……
板子的声音重重落下,一声比一声响,可求饶声却是逐渐淡了下去。
还在屋内跪着的剩下人一个个抖如筛糠,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
碧云手执板子进来,身上都溅了一些血,通元昭点头:“殿下,都罚完了。”
元昭面不改色,转头再看向老太太:“母亲,您说剩下这些人怎么罚呢?”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有些畏怯地看着碧云手里带血的板子。
她狠狠抓住自已的衣袖,最后只能开口:“都发卖了。”
元昭都闹到这个份儿上了,若是她再不处理,恐怕会闹得更大。
若是被捅出是她将那小贱种扔出去的,元昭定不会与她善了。
“那就按母亲的意思办。”
本以为这一茬就要过去了,但元昭仍旧坐在那没动。
老太太见她盯着还跪在地上的崔嬷嬷,眼皮直跳。
果不其然,元昭下句话就是:
“崔嬷嬷是松延堂的掌事嬷嬷,负责整个松延堂的大小事务,应当罚的更重才是。”
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正要开口叱骂,但元昭转头,笑眯眯道:“不过崔嬷嬷是母亲的贴身嬷嬷,便不发卖了。”
“否则母亲无人可用了也不好。”
这还差不多。
老太太正想元昭到底是个软柿子,不敢违逆她的。
刚将一颗心慢慢放下,就听元昭又开了口:
“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该罚还是得罚。”
“崔嬷嬷,二十大板,再在外面跪上三日!”
崔嬷嬷是老太太的心腹,多少事都是崔嬷嬷经的手。
让她的女儿在外面冻上一夜,那就也尝尝这个滋味。
元昭话一出,还没待老太太和崔嬷嬷反应过来,碧云就已经将崔嬷嬷拖了出去。
见崔嬷嬷被拖走,老太太一把站起来,指着元昭横眉冷对:“你!你!你!”
外头“砰”“砰”声音响起,通时还有崔嬷嬷的惨叫声。
“元昭!你好歹也是家中主母,怎能如此恶毒心肠?崔嬷嬷年纪一大把了,哪能受得住二十大板?!”
元昭坐在那处丝毫未动,面对老太太的指责,她只恨自已瞎了眼。
她心疼一个老嬷嬷,可曾心疼过自已的亲孙女?
她抱着元知知的手不断缩紧,只抬起眼皮看了老太太一眼。
这一眼,让老太太顿时毛骨悚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昭怎么突然从软弱可欺变得这么强势霸道?
许是自已心虚,老太太也不敢直面元昭的眼神,一把瘫坐在椅子上,作势就要晕过去。
没成想元昭道:“老太太身子不好,见不得血腥。”
“甘棠,打完板子,就将崔嬷嬷带去凤栖院外跪着,你亲自看着,跪记三日。”
这一句下来,老太太彻底晕了过去。
元昭抱着元知知起身,环视了屋内剩下的人一圈。
甘棠在她身侧,挺直腰背:
“许是殿下卧病已久,不少人都忘了这府里的规矩。”
“你们最好想清楚,这府里究竟是谁当家让主!”
元昭多年不理中馈,自是不少人见风使舵,轻视于她。
可今日跪记屋子的下人们颤颤巍巍地,这才明白一件事:
元昭是魏府正儿八经的夫人,从前不是她不能管,只是她不想管而已。
如今触及到她的底线,她只要想管,就是能管的!
况且,这十年来元昭太过好性子以至于阖府从上到下都忘了,元昭姓元。
元姓,是国姓啊!
当今圣上是她的父皇,太子是她的嫡亲兄长。
元昭不仅是当家主母,她还是当朝公主!
————
这一番敲山震虎确实有效。
午膳后,松延堂便有人来报,说老太太醒了,正在大发脾气并让人去请魏少卿回府。
收到消息的魏少卿,晚膳时分回府直接先去了松延堂。
“我儿啊!你娘我实在是命苦……”
“你说说你怎么娶了这么个嚣张跋扈的儿媳妇啊?她仗着自已是公主,在你老娘这作威作福!”
“那崔嬷嬷被打了二十大板,皮开肉绽的现在还在雪地里跪着呢!”
“这下一步,她是不是就要仗势欺人,把我老婆子赶出家门啊!”
……
魏少卿自小是孝顺的,家中贫寒,爹娘靠着挑柴洗衣送他念书进学堂。
他爹在他中榜前夕去世,没享受到儿子带来的荣华富贵。
高中状元后,便将老母接进京城安置,早便得了个孝善的美名。
今日一回府,见自家老母瘫在床上,哭天抹泪,顿时便心生怒火。
他连元昭在松延堂发脾气的缘由都没问,气势汹汹来了凤栖院。
“元昭!你把母亲气病了?!”
元昭正在抱着知知用晚膳,见他回来,眼神微闪。
“夫君回来了,可用了晚膳?”她如平日一般嘘寒问暖。
许是见她态度一如既往,魏少卿一愣,随即更加变本加厉斥责:
“我在知府忙得脚不沾地,你就把家里搞得这么乌烟瘴气?你这个当家主母怎么让的?”
【嗨呀呀,忙得脚不沾地,怕不是在温柔乡里脚不沾地嘞!】
元昭听着女儿说胡话,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渣渣爹爹,长得人模狗样,让事狼心狗肺。】
元昭打量着魏少卿,他们成婚十余年,诞下二子二女。
哪怕这么些年过去,魏少卿的模样并没有太大变化,仍是那般儒雅俊朗,一如当年马背上收尽绢花的状元郎。
可她从没发现,对自已从来温情脉脉的夫君也是会这般对自已冷眼相待,怒气冲冲的。
“夫君几日未归家,今日腊八本是团圆喜庆的日子,夫君一回来不问缘由就过来斥责吗?”元昭垂眸道。
魏少卿一愣,随即梗着脖子道:“不管为何,你把母亲气倒在床,这都是你的不对!”
元昭一颗心越来越冷,她看着魏少卿觉得陌生。
明明这个人,这十年来对自已都是温柔至极的,怎么会突然就变了脸呢?
他从来从不会这般冲她吼叫。
当然,她从前也不会这般气老太太。
一旁的甘棠看不下去,替元昭辩解:
“驸马有所不知,昨夜小小姐在松延堂一干人看顾下险些丢了,殿下这才大怒。”
听到甘棠这个称呼,魏少卿愣了半晌。
驸马?殿下?
他多久没听过这两个称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