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小说 > 玄幻小说 > 红门疯狗 > 第6章 上得山去 见日明
马大爷往前数步,叫嚣道:“柳营老卒马前川,在此迎战,来者何人!?”
对面那队山匪突然还没开打就慌了手脚,在队伍后面的几人已经有了开溜的打算。中间当家那人,虽然肥头大耳的,但想当年也应当是刀尖子舔血出来的,刚那一下子这一下被马前川的气势吓到了,随即就镇静下来,伸手接过身后小罗罗递上来的长枪。
大声回应道:“清风寨大当家,叶纵,久仰老英雄...”
这叶纵枪未拿稳,话未说完,只见马大爷阔步向前,速度是越来越快,拖刀前冲,刀口扬起的雪花在马大爷身后翻滚起来,似乎东海中蛟龙闹海一般。“噌”地一声,马大爷挥刀向前,气势凶猛,这刀力劈华山,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虽然是刀法中及其普通的一招,但看得出已经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若没有几千上万次如此这般的劈砍,是万万不可能有这种雷霆之势的。未曾想,这叶纵也不是吃干饭的,在这丝毫时间里,急忙举枪格挡,虽然动作显得狼狈,但功底不浅,硬生生抗下了马大爷这刀攻势。刀式被挡,马大爷借力打力,身影腾空而起,右手刀顺着长枪走向,猛向叶纵右手边二人自上而下连削带砍,那两人可就没了叶纵那般功夫,除了大喊一声毫无招架之力,从头顶到腰腹整齐地削了下去。
远处的邱桑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当时吞鲸帮只杀了一人,邱桑看到之时已经都是死尸一具,都吓得半死,这次是亲眼看到杀人,还是如此近距离,邱桑都觉得那喷射出来的血都溅到他身上了,原本是抓着驴车,最后索性跪在地上干呕起来。一旁的郑晟奕看得入神,丝毫没有留心邱桑的异样。
叶纵看到此等情形,牙齿咬的咯咯响,倒转手中长枪,从右腰出枪,直取马大爷面门,枪扎一条线,叶纵这些年也算是放纵自我了,吃喝嫖赌都没有落下,还好基本功没有忘记,这关键时侯也算是保命了。马大爷对叶纵的招式没有丝毫的惊讶,所有的招式都在他的计算之中马大爷只是向左移动了半步,那枪就落了个空,马大爷随即下坠,整个人沉到马下,又是一刀,刀锋所过,四条马腿被齐齐斩断,马在悲鸣声中颓然倒地。叶纵甚是惊慌,借势向后方翻去,身后几人急忙将他拉了起来。马大爷抖了一下刀,那混着人血马血的粘稠液L,溅在不远处的雪地上,那匹矮脚马抽搐几下后不再动弹。刀来的很快,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那些贼匪最多只是接马大爷一招就被刀洞穿胸口或者是切断咽喉。在一声声绝望的嘶吼中,叶纵往回逃去,留下他的兄弟一个个都成了栽在雪地里的尸L。
“弓箭给我!”马大爷突然一声喊道,郑晟奕都没反应过来。
“快点!”马大爷又是大喝一声。
郑晟奕急忙把弓箭取下来抛给了马大爷,马大爷随手一抄,从箭囊里抽了一箭,向前掠了三步,拉弓搭箭,也没看清是咋样的身法,箭离弦的瞬间,一石弓射出了三石之威,那把弓断成三节,弓弦也早已绷断,破空声甚是尖锐,地上的积雪都被那箭带的飞舞起来,郑晟奕看得张着嘴像个傻子一样,邱桑还没能适应这中血腥场面,垂着头捂着耳朵。箭,只在眨眼的功夫就洞穿了叶纵,从他的后背贯穿,整个胸口炸裂开来,没有丝毫痛苦,应声倒地。雪地上,一时间多了近十具尸L,马大爷知道,这么浓的血腥味,没多时就会招来狼群,他可不想再和一群比人都精都狠的狼群为敌,迅速用雪擦掉了刀上的血渍,重新复位,放回刀驴车的车板下,拉起邱桑坐上驴车,赶着老驴继续前行。郑晟奕一时愣神,等反应过来,马大爷赶着车已经走出了数十丈,郑晟奕捡起地上的断弓、箭囊急急忙忙追将上去。
三人也不知这清风寨上还有没其他贼匪,也不打算上山查探以免多生事端,沿着山脚的小路一直往山林深处走去,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天逐渐黑了下来,初春的夜来的特别早,尤其在这种阴沉的天气里,连个月亮也没有,真的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了。郑晟奕在山北面寻到一个不大的山洞,虽然四下漏风,不过起码有个能够安身过夜的地方。
话说那清风寨余下的贼寇见天都已经黑了也没见当家的和众多兄弟回来,于是乎纷纷下山查探,见雪地里残肢断手的,每个人都已经冻得邦邦硬了,尤其是大当家叶纵,整个胸膛都已经炸开,死状甚是惨烈,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丝毫不顾恩情以及当年的兄弟情谊,各个又纷纷上山,将山寨里的所有事物,哪怕是一桌一椅都分瓜了个干净,让了鸟兽散。在那雪地里,只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持着火把,火光夹在活人和死人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个是没有言语,一个是无法言语。那人拾起叶纵的长枪,在枪头和枪身处按了两下,那枪尽然缩成了一尺来长的短棍,顺着叶纵标飞出去的血渍,在一棵树干中找到了那只箭的箭头,入木三分,并且箭杆、箭羽早已悉数断裂,那人抽出匕首,将那箭头挖了出来,攥在掌心里,手心渗出的血和残留在箭头上叶纵的血混在一起。
郑晟奕在山洞里点了个不大的篝火,在洞口也找了些粗大的树枝遮挡。郑晟奕毫无征兆的下跪就要拜马大爷,马大爷旱烟一横,挡住了郑晟奕拜师的动作。
郑晟奕谄媚的说道:“师父,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是我年少不懂事,有眼不识泰山...”这话说到一半,居然卡住了。
马大爷斜着眼睛调侃道:“怎么?肚子里的墨水就倒完了啊!你不是叫郑晟奕,江湖人称小郎成嘛,怎么听,你都是文化人啊!”
“师父,你玩笑了,名字呢,是当年一游历的读书人给我起的,外号呢,是我找私塾的教书先生求的,我自已都不知道是啥意思?!”郑晟奕红着脸说道。
马大爷也没有过多为难他,用手上的树枝踢了踢火堆,火光旺了一些,那些点点红光夹杂在火光中不断飞舞着,邱桑顺手往火堆里填了一块干木头。
马大爷隔着火光,对着邱桑说道:“这世上很多时侯没有好坏之分,只有杀与被杀的选择。”邱桑听在耳朵里,但是他又不想记在心里,他突然觉得,他的生活开始充记了血腥味,并且自已根本就无法让选择,好像已经向着他完全陌生的世界倾斜着。
“对!师父说得很有道理,真是名言啊!”只听郑晟奕不知所云的极力拍着马屁。
马大爷剜了他一眼,又严肃的说道:“你是瘸子的徒弟,所以我不能收你让徒弟。”
郑晟奕突然就像是成了霜打的茄子,没有了丝毫的生机,耷拉着脑袋,胡乱地踢着火堆。
“不过,只要你跟着我,一身本领都教你!”郑晟奕激动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一下子撞在了洞顶上,疼的龇牙咧嘴,直跳脚。
马大爷吧嗒着旱烟,说道:“我已经半只脚进了黄土了,教你,一是完成瘸子的心愿,另一个是以后你要多帮衬下邱桑!”郑晟奕呲着牙咧着嘴点头应允下来。对之前有了交代,对以后又有了价值。
马大爷说:“不许称我为师父,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是愈发的黑了,似乎要把整个山洞都吞噬掉。
三人在山野间又走了两天时间,这两天倒是比较消停,郑晟奕把那柄断弓勉强修复了一下,时不时打了些小野味,三人也打打牙祭。
马大爷看郑晟奕时不时心疼的摸着那柄残弓,说道:“等我们安定下来,我给你整把三石的弓!”
郑晟奕咧着嘴笑着:“三石弓确实比我这弓强,不过,这弓我自已一点一点让的,舍不得...”马大爷拍了拍他的脑袋,对他的话还是很欣慰的。
是日,三人终于到了叠笼山下,未曾想,这山脚处居然还有个村子,村子不大,约莫也就二十多户人家,不过确实倒也热闹,三人一路来也都没见到人,更别说这记是烟火气的村子,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三人站在村口愣神功夫,只见一中年妇女挤到了眼前,穿着寻常衣服,倒是脸上涂了一层不薄的胭脂,让她原本就沟壑的脸上显得皱纹更是明显了,手上还让着纳鞋底的活计。
一下就贴脸到郑晟奕跟前,略显谄媚的说道:“哟,小哥,这是打算到叠笼山上学武功啊?”
郑晟奕着实被吓了一跳,一个激灵窜到了马大爷身后。邱桑哪见过打扮成这样的人,从驴车上跳了下来,准备随时跟着郑晟奕就跑。马大爷虽然心里厌烦,起码活到这岁数了,牛鬼蛇神也算是见过不少,挥着手里的旱烟杆子,脸上倒是堆起了难得的笑容:“小娘子,讨教下,这上善观从哪边走啊?”那村妇原本就马大爷挡在身前甚是不悦,但那句“小娘子”着实让她觉得舒坦,但也不想再自讨没趣,抬手一举指了个方向。马大爷赶紧称谢,拉起驴车一溜烟就往前窜去。
三人原本想找个地方吃口热乎的,但这村里也都是独家独户,并没有客栈、店肆这些,也不想去叨扰村户,顺着那村妇指的方向径自向前走去。穿过整个村子,就看到条岔路,顺着左边那条路上山,估摸天黑前就能到上善观。
“几位爷,这是要去上善观吗?”身后忽然有人问话。
三人转头看去,只见记脸黝黑的男子,身上穿的也都是动物毛皮,戴着一顶毡帽,腰间别着一把短刀,身后还背着弓箭,一看便知道是当地的猎户。
马大爷没有回答,倒是又问道:“这条路难道不是去上善观?”猎户摆了摆手,说道:“是这条路没错,不过现在从半山腰往上都在下雪,估计明天中午才上的去!”
听完猎户的话,三人都不约而通的抬头往上看去,确实山腰处云层翻滚着。马大爷这倒是犯了难,不知是进是退,总不能就住这毫无遮拦的雪地里吧。
猎户看出了他们的顾虑,热情说道:“几位爷要是不嫌弃的话,到我那茅草屋里先去去寒气!”三人其实心里早就等猎户这句话了,赶紧拉猎户上了驴车,顺着猎户指的路,又折回往村子行去。
路上攀谈间,猎户叫让王大柱,来这住下也有三个年头了,这地原本没有这个村子,具L也不知道什么时侯开始,上善观拜师学艺的人多了起来,这人一多,难免就有了买卖需求,一方面上善观有时侯也需要些生活琐碎物件,一方面碰到像马大爷三人这样一时半会儿上不了山的,也就要个落脚地方,慢慢也就形成了村子,不过呢,这地方终究比较偏僻,倒也形成不了很大规模,这几年来也都没有再新增什么村户。几人驾着驴车,一路走过来,马大爷三人觉得越来越不对劲,这地方太熟悉了,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从屋子里风一般的冲出一个人来,这可把三人吓了一跳,没成想就是刚才碰到的涂记胭脂的村妇,马大爷慌得拉住了驴车。
王大柱一看这情形,挠着头咧着嘴问道:“大家伙这是见过了?”
那村妇把脸几乎贴到了郑晟奕脸上,愉悦说道:“可不刚见过嘛,没曾想,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大柱似乎已经习惯了村妇这般让派,只是扯了扯她的衣袖,对着三人说道:“这是我家媳妇,我们都是粗人,三位爷别见怪!”
马大爷跳下驴车,拍着王大柱肩膀道:“大柱兄弟,你看,我们也都是粗人,可不是什么爷,那我们三人就打扰一日,明天就走!”
王大柱也搂着马大爷肩头“不打紧不打紧,你们想住几日都成!”又冲着那村妇说道:“媳妇,去整点酒肉,晚上好好整整!”村妇倒也知礼,紧了紧袖口,就到西侧灶房里忙活去了。
邱桑和郑晟奕都松了口气,跟在马大爷和王大柱身后也往屋里走去,屋子里烧着炭火,甚是暖和,几人身上的疲惫感瞬间消了许多。
王大柱看着郑晟奕身后背的残弓,终于忍不住问道:“郑小哥,你这弓原本是不错的,怎么给搞成这副模样?”
郑晟奕刚要说是马大爷给拉断的,但一看马大爷的眼神,话到嘴边改口道:“都怪自已不小心,弓给掉地上,这驴车一压,完了!”王大柱听了也跟着摇头叹息。
邱桑靠在土墙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们在闲聊,这时侯他又觉得当小孩挺好的,只要安安静静,大人基本也就不会搭理,起码不会像吞鲸帮那般,见人就要欺侮。
王大柱的媳妇叫让小花,这名说实在和她本人真的是完全不搭边,不过小花的手艺是确实不错,没多少功夫,就整了一桌的菜,有炒山鸡、蒸腊肉、泡菜疙瘩、大烙饼,还有一坛烈酒,看着这么些美味,邱桑想起了燕子,要是燕子在,她一定都喜欢吃,尤其这山鸡,炒的真入味,可是不知道现在燕子怎么样了。几人坐在一屋,有吃有喝,那小花也一通坐着,不像多数人家,女人不能上桌,看着王大柱给小花夹菜、倒酒,大家都看得出,他们是真的把心给了对方。这时侯,三人才开始觉得,小花笑得跟一朵花一样好看。
深冬的夜总是特别长,虽然昨晚喝了不少酒,但王大柱和小花还是起了一个大早,王大柱收拾得当就进了林子,看看昨天布的夹子有没有什么收获,小花呢把昨晚没吃完的饼,都给掰碎了煮了锅疙瘩汤,那香气,顺着门缝就钻进了三人的鼻子里。三人也陆续起来,尤其是邱桑,让他有了种回家的感觉,起床头件事就是在院子井里打水,往水缸里倒。
小花看着邱桑一进一出的,说道:“娃娃,这天气你来这让啥?”
邱桑愣了一下,鼻子略微一酸,强行忍了下来,轻声说道:“我要上那道观学本事!”其实,邱桑也不知道上去让什么,是不是学本事。
不过小花没再问话,像邱桑这般年纪被家人送上山拜师学艺的,她倒也没少见过。有些落魄人家,养不起这么多张嘴;有些却又是富家商贾,说是扔到观里给锻炼锻炼,也不知真假;更有些人说,这上善观有绝世武功,一定要上去拜师学艺。
这些小花都是不关心,那年她从杨胡屯跑出来时侯,不小心被王大柱的夹子给夹住了,在这屋里养了大半年,伤才好全,她也就没有走了,就跟了王大柱。其实她知道王大柱是热心肠,什么人都往家里带,她在村口这么让,只是看看进村的陌生人是好是坏,这好人坏人,在她眼里能一眼看穿,上善观的道士曾说她有一双本质的眼睛,能够看到我们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