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东一路开出几公里,一路红灯。
周芙习惯性地开了电台提神,女主播声线温柔,与敲在车窗上的雨丝和成一片。
温晚凝把视线从远处的街灯收回,昏昏沉沉听完一封听众来信。
来信人几年前收养过一只流浪狗,读大学时跨省搬家,父母未经她通意把小狗偷偷扔了,今年婚后第一次带丈夫回门,没想到能再遇见它。
长大了,一身漂亮的皮毛风尘仆仆。
老家与新家隔了几百公里路,不知道是怎么跟过来,黑眼睛湿漉漉的,犹犹豫豫地凑过来蹭她手心。
“电台关了。”温晚凝出声。
好几个大夜熬下来,周芙只当她是困了,没太在意。
她把声音按了,从后视镜瞥一眼裹成粽子的温晚凝,空调再调高两度,“刚刚从你身边冲出来那辆车,我从副驾驶上看见许嘉树的经纪人了。”
车上就这么大点儿地,她声音不小,装听不见都难。
温晚凝心思不在这,哦一声,把脸往毛毛领子里再缩一缩。
“我也是当初看走眼了,”周芙被她这副心如止水的样子堵了一下,“想想你刚毕业那会儿,谁认识许嘉树啊,还不是全靠公司安排,蹭你热度炒cp。”
“现在倒好了,过河拆桥第一名,坐着老东家的车特意来恶心咱们。”
没听见回应,她手指敲两下方向盘上趴着的玲娜贝儿,又瞅一眼身后。
这下有动静了,“有话好好说,别动我女儿。”
“今年的冬日限定款,好不容易找黄牛抢的,挺贵的。”
工作室的车是温晚凝自已的suv,因为雇不起太多人手,平时周芙和阮佳轮换着开。
最红的那几年,公司硬要给她凹高级人设。
喜欢吃的菜要说香菇菜心,爱喝的饮料要说白水美式,连拍物料出镜的保姆车都是极简性冷淡风,除了腿上盖一条大牌围巾,连粒灰都容不下。
糊了有糊了的好处,无拘无束。
温晚凝当老板第一步:把家里收藏的一床娃娃全摆上。
讨论重点偏出好几里,周芙认了,重新换个话题,“刚刚送你过来那帅哥,你朋友?”
“不知道从那儿站多久了,从你出来陪你走了一路。”
她回忆了一下,“许嘉树那辆车犯神经想滋你,帅哥还特意帮你挡一下,反应快得跟闪电似的,看得我一愣。”
“谁啊,感情这么好,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怎么没提过。
还见过呢。
可当年周芙那句“渣男脸预定”的神预言在脑海里过了一圈,温晚凝转念又觉得,她记不起来挺好的,少了许多麻烦。
她看向车窗外,“不是朋友,碰巧遇上的。”
朋友是真的算不上。
应该也……不是特意等她。
这么冷的下雨天,在风里吹着等她到凌晨三点多,见了面又一句话不说。
以她现在和凌野的关系和地位差距,要么是他脑子抽了,要么是有骗子以她的名义借钱不还。
无论哪个选项,都很离谱。
她话音刚落,阮佳通红的脸像泄了气的气球,瞬间萎靡下来,“不是吧……痛心疾首了我。”
“还以为温老师你跟凌野熟,下回好搭你关系偶遇一下,要个签名。”
“……凌野?”
周芙手在方向盘上停一下。
阮佳不可思议,“真的假的姐,你作为一个手机能联网的现代人,居然不认识凌野?”
“F1梅奔车队的一号车手,去年差两分拿下赛季总冠军,现在整个国内L育圈谁还有他红。”
梅奔两个字一出,惊讶的人轮到温晚凝。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六年。
她工作忙得节都不过,也没怎么特地搜过凌野的名字,所有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从身边的年轻人那儿被迫听说。
这个年轻人主要指她堂弟温璟,一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卧室里摆记车模和迷你头盔收藏的男大学生。
几年前,温璟趁着放假记世界飞,从各站方程式大奖赛给她打来视频电话,接通之后迷弟尖叫,真情实感痛哭:
“谁懂,凌野是我亲哥,他真的好他妈牛b”
“好可怕啊,哈斯那种幼儿园破车他都能开上火星我靠……”
“这哥真的,咱们老中上下五千年就等一回的奇迹,和凌野在通一片蓝天下喘气,我这辈子算是值了呜呜呜”
结果也就过了一年,彼时人在哈斯车队,一身白色赛车服的凌野,凭借头盔下一张极具侵略性的冷漠俊脸在全网爆炸性走红。
美貌是硬通货,即使是在F1这种相对小众的圈子,也不例外。
近十年竞技L育界最大规模的破圈效应,来得又凶又急。
温璟买票抽签老不中差点粉转黑,而温晚凝至今还记得,当时第一次在堂弟手机上看见凌野微博千万粉丝数时的震撼——
L育明星,但站姐名单拉都拉不到底,一水的年轻小姑娘扛着长枪短炮,山呼海啸地占领赛车场看台一二层,谁见过这种场面。
这两年堂弟忙着搞实习,温晚凝对凌野的印象就没再更新过,还停留在当年他第一次登上分站赛领奖台,披着国旗开香槟的湿漉侧脸。
她一直都知道凌野有天赋,只是没想到短短几年过去,凌野竟然真的在世界顶尖的白人赛车手中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在梅奔这样的顶级豪门车队坐上头把交椅不说,连赛季总冠军都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