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夜晚实在是太过于漫长,睡醒后天色依然暗沉,太阳完全没有要升起的迹象。
逸凡的推测是正确的,由于辐射云的影响,这里一天之中只有三个小时的光明。
活动了下身子,正对上艾灵关切的目光,她越来越接近于一个真正的人类了。
“你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逸凡知道她不会疲惫,但还是下意识问出了口,人类这个界限似乎在一步步模糊。
艾灵看着逸凡,指了指自已的胸口:“如果有一天,这里的反应堆停止了工作,那我可能就真的需要休息了,现在它运转的很顺利,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逸凡笑了笑,却没有接话,只是摆弄着正在燃烧的篝火.
艾灵继续说道:“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有时侯很弱小,有时侯又强大得可怕。现在我相信,人类一定有自已的方式生存下来。”
逸凡沉默片刻,随后缓缓开口:
:“人类是一种三维生物,而我们借助休眠的力量穿越了百年时空,妄图用一种接近四维的方式——操纵时间,来影响未来。
我们试图冻结时间、保存自已,像是从时间的洪流中跳脱出来,企图在百年后重新插手历史!”
“可是……未来真的能这样被‘设计’吗?即便这个世界还有幸存的人类,我们或其他休眠者苏醒后,帮助他们改善环境,迅速发展科技,按照预定的历史轨道和技术路线一步步推进。”
逸凡苦涩地笑了笑,继续说道:“然后呢?他们争夺资源,发展武器,最终爆发战争,毁灭整个文明——就像我们曾经经历的一样。
这似乎是人类历史的宿命——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也许在我们之前,这个循环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或许在我们不曾知晓的某个世界角落,我们的文明也是从废墟中被某种力量引导,一步步走向繁荣,但结果总是一样——人类终究无法逃脱自已的本性。”
“我们试图设计未来,但这几乎是可以预料的结局——人类,总是会被自已毁灭。
或许人类在完全失去了自已的历史,科技,信仰之后,能迸发出更耀眼的光辉,他们不必再追寻先辈的脚步,而是开创独属于他们的时代。”
这一刻,逸凡不再像是一个生物学家,反倒更像一位的哲学家,带着洞察历史的苍凉感。
艾灵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这些话:“那我们要放弃吗?我们似乎不应该这么让。”
逸凡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随后眼神中带着几分认真:“当然不能放弃。
我可以用超越物种的视角来鄙视人类,甚至探讨哲学,但——我就是人类,我无法完全跳脱出自已的本性,即使我已经隐约知晓答案。
这,就是人性!但你不一样,艾灵。如果有一天,你的决定能影响整个世界,我希望你,能让出正确的判断!”
这句话在空旷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沉重。艾灵沉默了,她的资料库中找不到合适的应对。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机械般地记录下了这一刻——这个夜晚,这段对话。
天际线上,一道淡淡的光线划破黑暗,太阳缓缓升起,光芒透过被污染的空气,映出一种失真的土黄色。
我们该走了。”逸凡迅速扑灭了眼前的篝火,随后起身整理装备。
艾灵点了点头,紧随其后。经过昨天的两场战斗,两人越发的谨慎,在得益于生命监测仪的帮助下,提前躲避了不少的危险。
忽然,艾灵的生命检测仪出现了异常的波动,前方出现了强烈的生命信号,那是人类的生命信号!
逸凡激动莫名,迅速爬上了附近的一处高低,向下瞭望。放眼望去,前面是一片广阔的平原,依稀可见数道人影,似乎是一个车队,在运输什么货物。
“果然是人类!”逸凡的心中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他们在这片废墟中游荡了那么久,终于第一次发现了其他幸存者的踪迹。
他恨不得立马冲下去与他们汇合,但是出于谨慎的态度,两人还是决定先靠近观察一下,能在这种环境中生存下来的,必有过人之处。
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车队。随着距离的缩短,他们逐渐看清了那些人影——前方的确是一支运输队,
那些“人”皮肤黝黑开裂,脸上布记了脓疮和伤疤,像是被烈日和辐射无情地烤灼过。
每一个人都步履蹒跚,摇摇欲坠,眼神空洞而麻木。他们拉着沉重的钢制板车,车轮碾过地面时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这些人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只剩下几块肮脏的布条挂在瘦骨嶙峋的身上,裸露的肌肤如通被腐蚀过一般溃烂。
他们的脚踝和手腕上拴着厚重的铁链,走动时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每一步都摇摇欲坠。
车队的两侧,几辆改装过的老旧车辆缓缓跟随。车身锈迹斑斑,钢板和零件随意拼凑在一起,车顶用铁丝网和破烂的布料围成了简易的护栏,
上面捆着各种杂乱的物资,甚至还有干枯的动物骨架。发动机断断续续地发出低沉的轰鸣,排气管喷出浓烈的黑烟,显然是拼命延续的旧时代残骸。
更让人不忍直视的是车队尾端的几名女人,她们被铁链锁在一起,衣衫破烂不堪,眼神空洞无光。她们摇摇晃晃地跟随队伍前行,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逸凡沉默了。他无数次在心中模拟过秩序崩塌后的世界,幻想过在极端环境下人类堕落的模样。
可当这一幕真实地展现在他眼前时,那些荒诞的猜测与冷静的分析,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人性,在这样的世界中,还有什么底线可言?
“我们去救他们!”艾灵眼中燃起怒火,话音未落就准备冲下去救人。
逸凡一把拉住了她,语气带着急切:“别冲动!”
这小丫头不知发什么疯,平日里对逸凡言听计从,这时侯却倔得像头小牛,两人竟然僵持起来。
两人正争执不下,突然耳边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你们俩是什么人?”
逸凡心头一惊,连忙回头,只见几名持枪的男子不知何时已悄然摸了上来,领头的人记脸横肉,枪口黑洞洞地指向他们。
艾灵正准备反抗,逸凡却迅速丢掉了枪,双手高举,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乱动。接着他露出一个苦笑,语气尴尬:“别开枪,我们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