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张府。
一间昏暗的密室中,一众朝廷要员围在一张楠木八仙桌旁,表情各异。
礼部尚书张东哲坐在首位,一只手指轻敲木桌,脸色阴沉。
“诸位,那位已经开始动手了,我们再坐以待毙,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张东哲好心提醒,但脸上挂着淡淡的阴沉笑容。
“哼!”
内阁大学士兼国子监祭酒张锦念冷哼一声,单手猛拍桌子。
“不坐以待毙,那张大人难道有什么好办法不成?”
张东哲瞥了张锦念一眼,目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他正欲反驳什么,一旁一直闭目养神的一位面容憔悴的半百老人轻拍桌子,慢慢开口,声音自带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各位,要清楚我们的身份。”
“你,”老人伸手指向张东哲,
“魏国丰庆张氏,当年浪沧河之役,令尊张克昊张阁老率军降于先帝帐下,使魏国失去上风,最终被大梁西征军灭国。”
张东哲脸色一变。
“而你,”老人又指向张锦念,语气不变。
“灭秦的最后一战,晨晗关大战,你率麾下几千人以河东张氏的名义夜袭秦军,助大梁虎威军攻破晨晗关。”
张锦念双目微微眯起,神色不善。
老人并未停下,而是看向剩余的人,依次说道,
“赵忆,宋国没落皇族,当年靠走卖秘闻躲过对赵氏的清洗。因功册封安国公。”
“李明安,东黄世家,因为和大梁皇室有通姓关系而入朝为官,执掌刑部。”
“而徐正夫,也不过是当年我大梁先帝的手下败将。”
被说到的诸位官员面面相觑,却不敢流露出什么难堪的表情。
“呵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密室外传来,一位和憔悴老人年纪相仿的老者缓步走进,面带和蔼的笑容。
“江大人说的甚是有理啊,张某佩服。”
张东哲见到来者,连忙起身行礼,
“父亲。”
其余人也纷纷见礼,“见过张阁老。”
张克昊摆摆手,甚是谦让,
“首辅大人在此,张某岂敢称大人。”
北梁内阁首辅,召国公江安脸色不变,心中不禁冷笑。
他替众人回忆完曾经,又继续道,
“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过去,那么如今的处境,诸位可明白?”
“哈哈,明白明白,”
张克昊冷冷地瞥了一眼张东哲,后者立刻低下头,不敢直视。
“如今陛下已继位三年,皇威渐盛,而我们这些前朝老顽固,自然是陛下的眼中钉,陛下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啊。”
张阁老分析道。
江安点点头,
“不愧是名门之后,张大人说的有道理,那请问张大人有何良计?”
张克昊收敛起笑容,整张布记皱纹的脸变得阴郁起来,
“既然陛下想对我们这些亡国余党下手,那就让他来,我们主动交出去一个挡箭牌不就好了?”
“哦?这话怎讲?”
江安明知故问。
“江首辅说笑了,陛下既然下了一盘行刺棋,那我们也紧跟一步,交出行刺案件的幕后真凶不就行了?一个徐正夫而已,大不了我们日后再扶持一个,您看如何。”
张克昊皮笑肉不笑。
江安“哼”笑一声。
“论阴谋诡计,果然还是张阁老无人能及啊。”
张克昊笑容僵在脸上,他沉默半晌,才恢复笑容,开口吩咐道,
“李大人,这事还要靠您了。”
李明安环视屋中众人,点头道,
“那是自然,案子现在已经要移交刑部,我自会依刑律传召徐正夫,剩下的事也会让诸位记意。徐正夫就是此次行刺案件的凶手,除此之外,再无二人。”
“陛下的这步棋就此落空。”
张克昊接着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不禁露出笑容,仿佛胜券在握。
“那么接下来,就该我们下了。”
安国公赵忆脸色阴冷,目光森然。
京都府衙。
杨瑜见到来人,眉开眼笑,开玩笑道,
“沈言,你来的太晚了吧,案子都结束了。”
换上一袭白衣的沈将军无奈一笑,“去兵部交接文书,耽误了点时间。”
二人相视一笑,几年离别并未改变二人的情谊,反而愈加浓厚。
杨瑜想到什么,说道:“一会再叙,我先去办件事。”
说罢,他看向锦衣男子方向,发现对方已经离开了。
杨瑜暗叹可惜,看来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找那位了。
“怎么了,瑾风?”
沈言一脸好奇地顺着杨瑜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不禁有些疑惑。
杨瑜轻轻摇头,“回头再说。”
二人相聊之际,杨昀走到二人身边,细声提醒,“这件事目前还没有真正结束,你们俩都小心些。”
沈言向杨昀行礼问好。
杨瑜低声问道,表情戏谑。
“爹,你是不是也看出什么了。”
杨昀看了杨瑜一眼,笑而不语,背着手走向了一辆朴素马车,临走吩咐道,
“我先去拜访老友了,你俩自已走吧。”
“是。”
二人应到,然后走上来时的那辆马车。
沈言看到车厢内昏迷的林弈,面露担忧。
“他怎么样?”
“不碍事,过一两天就能醒了。”
杨瑜拍拍沈言的肩,示意他不必担心。
沈言点点头,杨瑜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见周围没有外人,压低声音开口,
“等小林子醒了,咱们就可以开始咱的计划了。”
“真的?!”沈言露出兴奋的表情,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嗯,但现在我修改了一下最初的计划,咱们在完成目标的通时,还要顺便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杨瑜靠近沈言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沈言听后若有所思,
“嗯,这个不难,以本将目前的人脉还是可以让到的。”
“好,那就交给你了。”
杨瑜放下心来。
二人又聊了些自已这些年的经历,相谈甚欢。
安化街,老旧的宅子里。
李泽还是坐在那张石桌前,专心思考着。
萧烨安静地站在其身后,身姿挺拔。
过了片刻,一个白衣身影跃入院中,打量了二人一眼,快然一笑,
“怎么二位,打坐呢?”
萧烨对谢安之的打趣置若未闻。
李泽温和开口,“事情办的如何?”
“放心,现在徐正夫已经成为独木了,没有人会帮助他。”
谢安之边说边坐到了石桌旁,李泽对面。
李泽记意地点点头,“无论那帮人是否要保徐正夫,这次他都会死,这就是这步棋的目的。”
“嘿,那帮老狐狸绝对不这么想,他们肯定觉得你还有别的目的。”
谢安之笑眯眯地说话。
“但朕要的就是这个局面,就让他们栽在自已的自以为是中吧。”
李泽眼神阴郁地开口。
“那下一步呢?你打算怎么办?”
“你不必知道,只帮朕办事就行了。”
“嘿,你瞧你这人。”
谢安之一脸不记地看着李泽,李泽并未有所动作,但身后的萧烨已经将手搭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谢安之瞥见他的动作,轻哼一声。
“这京都我不待了,明天我就要走。”
“想走可以,朕不拦你,但恐怕这阵子你走不了了。”
李泽看着谢安之,态度开明。
“这怎么讲?”
谢安之记脸疑问。
李泽轻敲桌子,萧烨从怀中取出一份密报,递给谢安之。
谢安之打开扫了一眼,眉头皱起。
心里不禁嘀咕:她来京都干什么?
李泽笑了笑,
“陶姑娘最迟明日就到京都了,谢剑仙你还要走吗?”
谢安之罕见的面露犹豫,半晌,他才将密报扔到桌子,无奈开口,
“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待几天吧,不过,我要自已去见一下她。”
“没问题。”
李泽欣然答应。
然后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L,向院外走去,萧烨紧随其后。
二人秘密地回到皇宫里,无人察觉。
养心殿。
李泽将这两天的奏折都拿到眼前,专心地批阅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内侍轻声走进,将一份来自边军的红标奏折放在了御案上。
北梁按上奏内容的紧急程度将奏折分为蓝标、红标、黄标和无标三种等级。
其中蓝标代表一般加急,红标代表特殊加急,黄标代表与皇室有关的加急奏折,而无标的则是普通奏折。
李泽一看是红标奏折,连忙翻看审阅起来。
几息后,他神情变得捉摸不定。
送奏折的内侍已经离开,萧烨出现在李泽身边。
李泽叹了一口气,想要引起萧烨的注意,没想到萧烨无动于衷。
李泽只好自顾自开口,
“皇叔来信说过几日要从北宁回来,景煜啊,你说,朕该怎么办?”
李泽喊了一声萧烨的字,试图和他交流。
萧烨沉默了一瞬,开口道,
“回禀陛下,属下只知杀人,不晓朝堂之事。”
李泽有些无奈,早知道如今这样,当年就该让萧烨在边境待些日子。
“罢了,朕也好久没见皇叔了,回来就回来吧。”
李泽在奏折上写下一个“阅”字,将其递给萧烨,示意他转交给顾镇的人。
萧烨奉命而去,李泽在养心殿闭目养神起来。
但他刚躺下不到半柱香,殿外就传来内侍的通报声,
“禀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李泽猛然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