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医院里，爷爷被推进手术室抢救。
我踩着破烂的板鞋，坐在门外铁椅上不停掉眼泪。
「爸爸，我们什么时侯才能回家？这里又破又穷，讨厌死了。
「她哭得好吵，脏兮兮的，像条狗一样。」
静谧的长廊中，小皮鞋主人稚嫩的嗓音再度响起。
坐在旁边的温柔女人变了脸色，小声呵斥他。
「寒声，不许这么没礼貌。」
宋夫人蹲在我面前，掏出柔软的真丝手绢一点一点拭去我脸上沾染的污渍。
「妹妹不要担心，你爷爷一定没事的。」
等看清泥泞下那张白嫩的小脸时，她眼中的心疼更甚。
「启山，宋氏不是在让山区慈善公益吗，我们资助这女孩念书好不好？
「她长得那么乖，听说学习也很好，就是家里太困难了。」
那头宋启山刚交完手术费回来，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闻言我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抹干眼泪用力地朝着他们磕头。
一年前爸爸欠下赌债失踪，那些凶神恶煞的人找上门时，爷爷也这样抱着我磕头。
听到债主们答应不带走我时，他捂着被弄瞎的左眼拼命感谢他们的大恩大德。
我知道宋家救了爷爷的命，所以也要磕头。
宋夫人无奈地赶紧将我揽起，又往自已儿子面前推了推。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宋寒声哥哥。
「寒声，以后不许欺负漂亮妹妹，听到了没有？」
而那个叫让宋寒声的男孩始终眼睛亮亮地落在我的脸上，像是找到了新奇的玩具。
路过的病人齐刷刷顿住了脚步，探头探脑望向这边。
【啊啊啊啊青梅竹马，好甜，我爱了！】
【代入女主视角，我真的要幸福死了！】
【其实小宋已经一见钟情了，拜托女主一定要选我们小宋！】
【楼上，竹马注定比不过天降，我还是押我家宝贝沈颂！】
【……】
那场意外后爷爷高位截肢，村里送来了点补助金。
压断他双腿的那家人也没钱，妻子死了，女儿得了心脏病，最后东拼西凑借钱勉强还上医药费。
我从小山村考进了市里的重点高中，靠着宋家的资助读到了高三。
几年来日子过得风平浪静，没有什么人来打扰。
直到这天我课间到水房打水，几个通学站在走廊尽头激动地打量着我。
那些消失已久，令我万分恐惧的心声再次出现了。
我知道，那代表着无尽的灾难。
【天呐，女主长大后好漂亮，完全配得上三位男主的喜欢！】
【小宋终于转学了，青梅竹马要重逢啦！】
【今天女主成年，宋氏对她的资助就要停止了，以后都不知道怎么办。】
【怕什么，她还有我们小宋这个大靠山呢。】
【多亏小宋，不然女主丢了奖学金要难过死了呜呜呜……】
我打水的手顿住了，皱起眉头静静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剧透。
这些人似乎有一套自已的逻辑。
为什么总要评判我的外貌配不配得上某个男人？
为什么无缘无故将我和只见过一面的男人扯在一起？
为什么我好端端地需要男人作为靠山？
还有，丢了奖学金是什么意思？
春阳洒落长廊，我却觉得身L莫名有些寒冷。
上课铃声猛然响起，正当我想转身回教室时，有人喊住了我。
办公室桌面上放着市联考奖学金弃权书，纸张才刚打印好微微透着余温。
「姜言，老师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
耳旁传来班主任亲切温柔的呼唤。
阳光透过半开的百合窗缝隙倾泻而下，我回过神来，不适地眯了眯眼。
「什么？」
「老师知道宋氏企业一直资助你上学，所以这次的联考奖学金你就让给苏妙妙通学吧。」
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女孩脸色苍白却记怀希冀地直勾勾望着我。
她就是苏妙妙。
「苏妙妙爸爸工伤致残失业了，现在家里经济很困难，学费都交不上了。
「她这次联考的排名和你很接近，差点就获奖了，也许你可以把奖学金让给更需要的通学。」
老师怜悯地从饮水机里接了杯热水，递给不敢抬头的苏妙妙。
我皱了皱眉，目光越过她，遥遥落在走廊的成绩公告栏。
鲜红的捷报上大大写着我的名字。
【姜言，725
分，市九校联考第一】
原来，这就是那些人说的丢了奖学金。
但我不需要他们口中的小宋给我当靠山，我要当自已的靠山。
「老师，我和苏妙妙通学的市排名差了
351
名，不是差点。
「市联考奖学金是发放给成绩优异的通学的，如果苏妙妙通学家里经济有困难，她应该去申请贫困补助。」
我把弃权书推了回去，认真地抬头拒绝并解释。
闻言苏妙妙的头埋得更低了，我清晰地看到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砸落。
她肩膀微微颤抖似乎是觉得难堪，声音里夹杂着呜咽。
「不，不用了……老师这个奖学金我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