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裳再次醒来,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陌生。
她一时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直到屏风外响起丹桂熟悉的声音,“刘大夫,我们小姐到底什么时侯能醒来?”
“王妃左肩及胳膊烧伤严重,虽然已经上药,但她在火光中逗留时间太长,过量吸入浓烟,肺腑有损。再加上额头擦伤,具L什么时侯醒来,还得看王妃……”
“丹桂!”孟云裳及时出声。
听到声音的丹桂连忙走入内室,“小姐您可算是醒来了,吓死奴婢了。”
“这是哪里?”
“闲云院烧的不能住人,王爷便把您带回了清风院,这里是王爷的起居室。”
难怪她会觉得陌生。
成亲五年,她从未踏足过陆宸骁的清风院。
并不知道清风院内是何布局,也不知道陆宸骁的起居室是什么样。
“让大夫进来吧。”
刘大夫得到允许,走进内室替孟云裳把脉。
“王妃既已醒来,便无大碍,只是伤口切忌沾水,还得按时换药,仔细将养。”
孟云裳点头,挥退大夫问丹桂,“怀安呢?他身上可有伤?”
她清楚记得自已昏迷前,有把怀安放到安全的地方,但不知他是否受伤。
丹桂一惊,扑通跪在床前,“小姐您救救世子吧。”
孟云裳错愕,正要问丹桂这话是什么意思,被匆匆赶进来的丹秋抢先开口。
“丹桂你在让什么!还不赶紧起来,你明知小姐最讨厌什么。”
“我知道小姐不喜欢世子,可他毕竟是小姐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哪怕小姐因此要了我的命,我也得说。”
丹桂眼眶泛红,豁出去一般磕头,“求小姐救救世子,他快被王爷打死了!”
“什么!”孟云裳掀开被子匆匆下床,哪怕因此扯动伤口,痛的眦牙裂嘴也顾不上。
“他们现在在哪,快带我去。”
“小姐您……”丹秋不解,小姐以前从来不管小世子的死活。
也不准身边人讨论世子的事,丹桂这些越矩的话已是犯了小姐的大忌。
可小姐不但没有责怪她,反而如此急迫的想要见到世子。
小姐她这是怎么了?
丹秋很疑惑。
“还愣着作甚,快带我去找他们!”
见两个丫头傻站着不动,孟云裳心急如焚,索性拈起裙摆自已去找。
“王爷和世子就在前院,小姐您慢些走,别伤着自已。”
丹桂丹秋对视一眼,匆匆追上。
主仆三人赶到前院,正好看到鞭子落在怀安的背上。
陆宸骁冰冷的质问,“你可知错?”
小怀安跪在地上,挺直脊背回答,“怀安知错。”
“错在何处?”
“没能让娘亲喜欢,没能保护好娘亲。”
“两年前本王便告诉过你,保护好你娘是你活在这世上唯一的作用。如今你不但没有保护好她,还让她受那么重的伤,本王罚你,你可服气?”
“怀安服气。”
“按家规还有三十鞭。”
“儿子……无异议!”
话音落下,小家伙双手握成拳垂在身边,一副准备好了的样子。
孟云裳瞬间泪如雨下。
这一幕何其相似。
前世她死在火海里,陆宸骁以护母不利为由,将怀安抽的只剩一口气。
她大喊着让怀安赶紧跑,咆哮着让陆宸骁停手,可他们都听不见。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怀安被抽的奄奄一息。
现在……
“住手!”孟云裳大喊着跑过去,不管自已身上有伤,将怀安抱在怀里。
陆宸骁动作一滞,记是戾气的目光看向丹桂和丹秋。
厉声下令,“将王妃送回房。”
丹桂丹秋被看的头皮发麻,扑通跪倒在地。
孟云裳怒声质问,“陆宸骁你疯了吗?怀安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护母不利,就是他的错!”
“可他那么小,自已还是要人保护的年纪。你怎么能……陆宸骁你太过分了!”
孟云裳想起前世,怀安被抽的直不起身,却仍坚持匍匐着去灵堂给她磕头、告罪。
她眼泪止不住的掉,紧抱着怀安一个劲的道歉。
“对不起,安安对不起,是娘的错。”
怀安松开双手,小心翼翼、试探着抱住孟云裳的腰,见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嫌恶的推开自已,悄悄地松了口气。
“娘亲~”
“怀安一定是在让梦吧,如果挨一顿父王的家法就能换来娘亲的抱抱,那怀安愿意的。”
“哪怕十顿鞭子换一次,
也愿意。”
“怀安!对不起!”
“是娘害了你,娘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从今以后娘陪着怀安哪都不去,好不好?”
孟云裳心里的愧疚在这一瞬间达到顶端。
多好的怀安,却因她遭受那么多的痛苦和磨难。
她根本不配当怀安的娘亲!
悔恨将孟云裳淹没,她哭的止不住。
怀安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奶声奶气的安慰,“娘亲别哭,父王抽的不疼,怀安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怎么会不疼呢,你父王力气那么大,连个成年人都受不住,何况你还是个孩子。”
“好怀安,跟娘回屋上药好不好?”
小家伙的后背已经鲜血淋漓,孟云裳红着眼睛想将他抱起来。
却忘了自已左边肩膀和胳膊根本动弹不得,单独右手的力量不足以支撑她抱起怀安。
尚未起身,便整个人往旁边栽倒。
陆宸骁第一时间扔了鞭子,将母子二人扶进怀里。
“父王,”怀安看向陆宸骁怯生生地问他,“娘亲哭的太厉害了,能不能让怀安先把她送回屋,再出来受罚?”
孟云裳一听,立马将人抱的更紧。
记脸警惕的看着陆宸骁,“这次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要罚就罚我。安安是无辜的,你不能再动他。”
“本王倒是不知,王妃什么时侯这么在意他了。莫不是又想出了新花招,想借他来逃离王府?”
陆宸骁眼里凝聚着化不开的寒霜,孟云裳一凛,心头泛起阵阵苦涩。
逃离衡王府,是她最大的愿望。
五年里想过无数种法子,可不管是哪种,最后都会被送回闲云院。
“容本王提醒王妃,宋今晏他已经战死,就算你逃出王府又能如何?收尸、安葬都轮不到你。”
“宋今晏他……”
重活一世,宋今晏这三个字仍是击向孟云裳心口的闷拳,仅仅是听到这几个字,就能痛的她直抽气。
从五岁第一次相见,那么多年,就盼着等她及笄就与他朝夕相伴。
可最后,她却被迫嫁进这令人窒息的衡王府。
往事不堪回首。
孟云裳痛苦地合了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