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年,冬。
动物的本能让江槿难以起床。好不容易爬起来,穿好衣服走进客厅,他就看到爸爸忙碌的身影。
他缩在桌前。妈妈在他童年时,经常这么缩着等他醒来。他每次醒来都能第一眼看到母亲,他幼小的心就会充记记足。
后来……
妈妈把他叫过来,极尽温柔,却说着残忍的话,“宝宝,妈妈要去追求幸福了。”
他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他说,好
只要妈妈开心就好。
于是爸妈离了婚,把他留在了爸爸家。
他拼命学习,想要跨越阶级。在沪城能有一个安身的家。
他起早贪黑不要紧,但他就爸爸这一个亲人了。他接过他手里的工具。
“我来吧,爸你休息去吧。”
冬天是个万物凋零的季节,人不例外,生物更是。
徐枫撑着下巴叹气,木槿花已然枯萎。她摩挲着,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
但她最讨厌……
“小枫,在干嘛呢。”二楼传出父亲的声音,她抬头。
“父亲!~在看花,您不是说母亲最喜欢这个了吗,可惜冬天枯了。”
“哈哈哈哈,好孩子,”父亲摆摆手让她上来,“要冬天了,别生病,快上来。”
徐枫最后摸了摸枯萎的花瓣,起身上楼。
娇嫩的枯花垂下头,一片花瓣掉落在地上。
徐瑞来捏了捏徐枫的脸。“最近胖了?让许姨好好管管你的饮食。”
徐枫乖巧点头,“嘻嘻,有可能是冬天好吃的太多了。”
徐瑞来点了点她,“你呀,就会狡辩,真该让你好好学学你妈……”
徐枫看着徐瑞来陷入回忆,挽起他的胳膊,“诶呀父亲。母亲走了,我也可以还是成长呀,再说了,您不用每次都这么难受,你应该放下了。”徐枫还没说完,徐瑞来把胳膊抽了出来,“徐枫,我知道你没见过你的母亲,对她有些陌生,但是你不能这么说她。”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想要缓解一下气氛,笑了笑,“诶呀,父亲,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你快去上学吧。”
徐瑞来看着僵在徐枫脸上的梨涡。不像,越来越不像了。他失望的回了房间。
风可真大,刘海都吹进眼睛里了,徐枫揉揉眼睛下楼。
“小姐,您怎么了。”
“没事,风太大了,走吧王叔。”
徐枫套起外套进了车,又开了车门喊,“许姨!去三楼拿我的书包,谢谢!”
她有点晕车,开了车门之后就把身子往外伸。
接过许姨的东西,她冲她笑了笑,“谢谢许姨。”
徐枫从包里拿出一张手稿,这是父亲给她写的高考报名,看着记张纸的政法学院,她有些烦躁。
政法吗,到底是她的梦还是她的。
宣泄一般的揉成一团。用力摔在了车座上。
“小姐,您还是收着吧,不然先生回家又要生气了。”
她深呼吸,头用力后仰,“知道啦王叔,我会收好的。”
江槿发现徐枫今天不通。他们都是一班,一班在一楼。但是晚饭时,他看见她在天台。
他还在楼下呢,刚吃完饭,校园里此时全都是学生散步。
他心微动,许久未见她了。
冬日真醉人。
他悄悄走向他的心中人。
可乐带给的冰凉触感让徐枫缩了一下脖颈。回头看到来人,她略微震惊但很快扬起笑容,“是你呀,来,坐。”
江槿坐在她的身边。
“这,是我爸一手创办的。”
江槿震惊的想站起来。
徐枫安抚他,“诶呀,你先坐嘛。”她拉他坐下。
两个人穿成粽子,却顶着寒风喝冰可乐。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冬天是真的好冷,徐枫迷迷糊糊的想。
江槿看她眯着眼睛要睡着,心想她终于放松了。
他知道她很累,要忙高考要忙学生会,也许还有一堆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于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维持着这份宁静。
在徐枫半睡着时,感觉到一双手在托着脑袋,然后就陷入了熟睡。
江槿和徐枫没有那么熟稔,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托着她的脑袋。
这一拖就是一晚。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两人才意识到翘课了,慌忙从天台下来。
各回各家。
不过并不是没有收获。江槿看着手机上可爱小鹿的头像,不自觉的提起嘴角。
“爸,你以后不用早起,也不用熬夜等我,我照顾得好自已。”江槿冲沙发上的人影说道。
徐枫回到家,书房的灯穿过门板映在雪白的地板上。也许应该说清楚。
她敲门被许可后进去。
“父亲,我可以成为我想成为的人……”
“你想成为什么人。”
徐瑞的打断让徐枫失去了谈下去的欲望。
从母亲离开后,父亲就把这种病态的爱过渡到了她身上。她多想呐喊,多想指着徐瑞问他,母亲是怎么死的。
她不能,也不敢。
调整过后,她扯起微笑,“爸,你知道,我想学法……”
“是了,是若风的孩子。”
若风,是她的妈妈……
笑容一下又一次僵在了脸上。是,她在挣扎也难以逃脱,她们本就相似。可她们从未相识。
“爸!你看清我是谁!我只是我自已,我只是为了我自已的理想……”
徐瑞站起身靠近徐枫,捏了捏她的脸,“小枫,胖了就不像妈妈了,乖一点,好好吃饭。”徐瑞转身离开。
徐枫被无力包裹,像原地打转的小丑。
她握紧拳头克制抖动的自已。
她母亲,虞若风。
学法出身,一位,女政客。
听说她和父亲白手起家,让过北漂去过广州,最后定居在上海。他们相濡以沫,恩爱如初。
听说她是因为政治原因死掉的。
徐枫抬起眼,红通彤的眼睛盯着书桌上的合照。那时她还在母亲肚子里,父亲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肚子贴在那。
多么温馨。
她冷笑一声,“徐瑞,你疯不了多久。”放心,安逸的表象下深藏着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浮现了。
她照例又去花园照看那些木槿花。开的可真好,寒冬一点也没妨碍她的生长。
父亲可真是舍得花钱。
她摩挲着花瓣。
“母亲,谁也代替不了你,谁也驱使不了我。”
那年寒冬,她出生,母亲殒。
嗯……快到她的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