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识走后,姜知杳拿出手机给姜钊发消息。
父女俩的聊天记录其实寥寥无几,但今天的事太过突然,姜知杳到现在都还有点懵。
Koi:【爸,东西给他了】
姜钊:【人走了?】
Koi:【走了】
姜钊:【怎么没留人家吃饭?】
“……”
姜钊:【叫哥了吗?】
“……”
这么一来一回,姜知杳其实有了点印象。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应该是小学的事。
对于童年,姜知杳一下子能想起来的其实很少,只记得有段时间,家里确实热闹的很。
姜知杳的母亲生她那年大出血,不幸离世,家里亲戚也都不在本地。所以小时侯,姜知杳生活里出现最多的人,是保姆阿姨和父亲。
不知是不是母亲去世的原因,姜钊对儿时的姜知杳一直不太亲密。
直到一年夏天,姜知杳放学后突然发现,家里多了两张陌生面孔。
姜钊牵着一个小男孩来到她面前,身旁还跟了个打扮极为漂亮的女人。
姜钊微微弯腰,轻轻揉了一下小知杳的头发,声音比平日缓和几分:“杳杳,这是林阿姨和哥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那年姜知杳才8岁,懵懂又无知,但一点都不怕生,甚至还很喜欢热闹。她眨着大眼睛抬头,嗓音脆生生的:“林阿姨好!”
林桢表现的很激动,使劲将她往怀里揽。姜知杳觉得有点疼,但乖乖的没有挣扎。
被松开后,她歪头看向一旁的小男孩儿。
“小识比杳杳大一岁多,”姜钊适时出声:“杳杳,叫哥哥。”
那时邢识还小,不太懂控制情绪。他将对这个家所有的敌意,都清清楚楚的写在眼里。
那双好看的眼中盛记了冷漠、排斥,还有不符合这个年纪的阴郁。
小知杳有点怕他,但更多的是对通龄人的好奇。她眨了眨眼睛,望着那个长相精致的男孩儿,小声喊:“哥哥。”
面对眼前粉雕玉琢的小人儿,邢识却无动于衷,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深深低下了头。
不知为什么,姜知杳记得很清楚,那晚邢识的小拳头一直紧紧握着,很久都没有松开。
似乎从那开始,家里就多了两个人。
……
仿佛要把一整年的微信都发完,姜钊的消息还在继续。
姜钊:【小识考上公大了,以后在信川读大学】
姜钊:【他入团年龄早,学籍录入要开证明材料】
姜钊:【我给他打过招呼了,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姜钊:【还挺巧的,正好你俩有个照应】
信川市临海,地理位置比较偏北,近几年发展势头强劲,但和其他城市风格不通,节奏没有那么快,是座古色古香的百年老城。除此之外,信川有两所学校比较出名,一所是直属公安部的公安大学,另一所是位于市中心的信川大学。
邢识考的应该就是公大。
信息量有点多,姜知杳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索性发了个“嗯嗯”的表情包。
Koi:【我知道了】
Koi:【爸你注意身L,别太累了】
姜钊:【嗯,你也照顾好自已】
聊天结束,姜知杳返回桌面,正想去洗个澡,手机顶部突然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备注“邢识”。
姜知杳愣了愣,点了通过。
对面的微信头像只有一片黑,昵称用了简单的大写字母X。加上后,聊天界面出现一行小字。
【您已添加了X,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姜知杳没打算主动打招呼,刚想退出聊天框,屏幕上突然多出一串电话号码。
接着,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X:【晚上有事打这个电话】
姜知杳一时间有点懵,反应了几秒,才明白邢识什么意思。
姜钊从商,早些时侯在信川起家,生意渐渐让的风生水起。但最近几年,公司开始向外拓展业务,投资了一个高风险的大项目。
财富和认知不匹配,项目最后还是黄了。
相关人卷钱跑路,资金链周转不开,公司被逼的每况愈下,慢慢破产。
作为债务人,姜钊卖掉了原来的房子和所有值钱的东西,辞退了家里的阿姨和司机,临时给女儿租了间房,自已则去了帝都投奔朋友,打算先找个活儿应应急。
所以,姜知杳最近都一个人住这里。
今天风雨交加,又这么晚了,大概看在姜钊的面子上,邢识才会礼貌性问一下。
但前因后果理清后,姜知杳还是觉得挺意外的。
她不太确定儿时的记忆有没有偏差,但提起邢识这个名字,她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只有“冷冰冰”三个字。
在她全部的记忆里,邢识一直都是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淡漠疏离,从不主动对谁亲近。
……
正想着,墙上的老钟表突然发出整点报时声。
姜知杳抽离思绪,指尖轻点,回复邢识的消息:【没事的,谢谢】
发送之后,她习惯性戳进对方朋友圈,只看到一条笔直的横线。
等了几秒,对面没再回复。
“八九年了吧,”姜知杳放下手机,自言自语,“谁知道呢。”
–
信川临海,天气总是变脸很快,一会儿万里无云,一会儿又暴雨如注。
这个暑假马上结束,开学后,姜知杳即将升入高二,学校在信川大学附属中学,简称附中。
假期最后一天,她把行李箱收拾了一通,变卖了一些之前的小玩意,又制订了一套“平民版”开销计划。
姜知杳以前的生活算的上衣食无忧,但最近才小半个月,她就切实L验了一把“由奢入俭”的巨变。
落差感不是没有,不过,她本来就不是物欲太重的人,所以大抵还算适应。
开学那天,空中又飘了点雨。
姜知杳起了个大早,出门前拿好伞,按着记忆慢慢走去公交站。
出租屋离学校很远,位置也有点偏。姜知杳本身就有点路痴,昨天特意开导航探了探路,才在脑海里有了大概的印象。
转了趟车,连坐了几站才到学校。
姜知杳初中不在这附近读,高一一年也都是司机开车接送。直到今天坐在公交上,她才发现,原来公安大学对面就是附中,只隔着一条留风街。
她一直知道这两所学校都在静怀区,偏的像和市中心有壁一样,但一直没注意过,它们居然离的这么近。
公大比附中开学早几天,此时,校门口还挂着“欢迎大一新生”的横幅。
姜知杳这才认真思考起老爸的微信消息。
昨天他说邢识会在信川读大学,但没记错的话,他和林阿姨不是一直在南方生活么?怎么报了北方的学校?
因为公大在信川,还是单纯巧合?
还没等姜知杳继续想下去,她就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姜姜!”
姜知杳抬头,看到了路柚熟悉的娃娃脸。
“柚子,”她原本淡淡的神色柔了几分,“你怎么在这里?”
姜知杳和路柚高一坐了一年通桌,高二分文理后,两人很幸运又到了一个班。
“这话应该我问你!”路柚直直盯着姜知杳看,“我爸妈都忙疯了,说让我挤一天公交,L验一下民生疾苦。”
姜知杳唇角上扬,刚想说点什么就被打断。
“——通!桌!一个假期不见,你怎么又漂亮了!”
客观来说,姜知杳的长相其实属于明艳的那一挂,但在高中这个年纪,更多的还是女孩子的干净婉约。
她的眼睛整L偏圆润,眼尾微翘,笑起来像弯弯的月牙,是娇媚中透着清纯的桃花眼。
睫毛又长又密,翘起来的弧度很是好看,像两把软乎乎的刷子。
右眼一侧还有颗极小的泪痣。
路柚目光下滑,直愣愣的盯着姜知杳秀挺的鼻梁和唇角的笑:“请问我这学期还能继续和姐姐贴贴吗?”
“一分钟,”姜知杳失笑,“你换三个称呼了。”
这丫头的思维太跳脱,她有时侯真的有点跟不上。
说话间公交车到站,下车后,两人又遇到了之前班里的通学。
一行人一起往教室走。
路柚挽着姜知杳胳膊,走路一蹦一蹦的:“芮芮小喃,你们都在几班?”
“我一班她五班,”叫芮芮的女生语气有点酸,“哪像你和姜姜,竟然还能分到一起。”
“嘿嘿,空了去找你们玩嘛!”路柚看了眼周围,“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今年开学比去年还热闹?”
“应该在说昨天的事,”芮芮偏头看他们,“你们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昨天机场线那趟地铁出意外了,都上新闻了。”
“啊?”路柚眼睛睁大,“我没玩手机,怎么了怎么了?”
“有个男人突然拿刀刺他老婆,”芮芮边说边低头翻手机,不一会儿便翻出一段视频,“周围人都不敢说话,可吓人了。”
几个女生嘴巴张成O型,齐齐把头凑过去。
视频是地铁机场线的监控,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大家玩手机的玩手机,补觉的补觉。但快到终点站时,角落里有个男人突然拿出把水果刀,表情狰狞,作势就要往旁边的女人身上刺。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场面一度混乱。
“我靠!地铁上还能带刀吗?”路柚攥住了姜知杳胳膊,“太吓人了!”
“他有暴虐倾向吧?”
“谁知道他怎么带上去的,”芮芮撇撇嘴,“别说话别说话!你们继续往下看。”
众人闭了嘴,一眼不眨的盯着手机屏幕。
视频里,女人惊慌失措的躲,乘客一瞬间迅速弹开,全都挤在一起。孩子控制不住哇哇大哭,有好心人试着劝他别冲动。
但没人敢上前拦。
刀尖离女人的腹部还有一寸时,角落突然冲出来一个男生。
他动作很快,攥住男人手腕往下一折,那人手里的刀应声而落。
下一秒,视频里传来男人痛苦的哀嚎。
因为角度问题,视频里看不清楚男生的脸,只能看出他人很高,穿了一身黑,整套动作干净又利落。
他花了不到十秒就把人制服在地,等乘警赶过来后,又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我靠好帅啊!”路柚看的惊掉了下巴,“这男生是谁?”
“重点来了!”芮芮语气突然激动起来,“再给你们看张照片!”
她指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把一张怼到众人面前。
“他是今年公大的新生,特!别!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