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昉没想到宋竹枝如此直接,连迂回一下都没有,直接就来求她相救,一时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是......
“宋姑娘哪里听来的这些小道消息,宋老大人自诩是个清正廉明之人,什么时候竟也有如此灵通的探子了?连本宫都还不知道今早皇宫发生过的事呢。”
自己能知道这些,自然是因为前世切身经历过,可这话说出来,不说太子妃会不会信,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宋竹枝一咬牙,既然不能自圆其说,干脆就不圆了,管太子妃怎么想,当务之急,是求她帮忙。
她再次一拜,起身,神色悲怆,眼泪放任自流。
“望太子妃明鉴,我家无意打探宫中之事,能得知此事,实在是机缘巧合,此时恕小女暂不能相告,如今二皇子那边已经集结了许多人手准备派遣给廖长海,那些人均都因为在北羌一战中烧杀抢掠,被朝廷下令责罚过,不是被剥夺了军功犒赏,就是降职处罚,甚至被军法伺候,您也知道,这件事是我祖父捅出来的,他们得多憎恨我祖父啊,若是让他们来看押我家,我们一家怕是就永无宁日了。”
“所以小女今日才斗胆前来求见太子妃,请太子妃看在小女带来的国公夫人的消息上,救一救我们。”
但郭昉显然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端起花茶抿了一口,才道:
“本宫只是一介弱质女流,哪里能插手朝廷之事,宋姑娘太高看我了,既然宋老大人已经去信太子殿下,不管殿下是因公还是因私,只要其中却有冤屈,相信殿下一定会为贵府秉公处理的。”
秉公处理......
她才不要秉公处理!
前世难道没有秉公处理吗?
可是秉公处理的后果,就是她家哭,别家笑。
不说那些伤残的,光是丢了性命的那些至亲,她祖父祖母,二叔,大哥,两个堂哥,还有她自己,还有那些家仆丫鬟,她都不能释怀!
宋竹枝深吸一口气,压住眼底的腥红,又是俯身一拜,趴伏在郭昉脚边,将姿态放得更低更卑微。
“求娘娘怜爱,娘娘出身一品国公世家,如今又得太子殿下敬重信赖,怎是普通女子可比,如今的刑部尚书是您的嫡亲大哥,若是郭尚书愿意开口亲自审理此案,想必廖侍郎也不敢违背的。”
宋竹枝说出自己早就谋算好的出路。
但郭昉却忍不住笑了,只觉得这小娘子甚是有趣,原来根本不是一时兴起来的,而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她非但没觉得冒犯,反而竟觉得眼前人莫名合她的心意。
毕竟这样一个容貌出色的娇娇娘子,哭得梨花带雨的,又卑微地跪在地上求她救自己的家人,她还从没遇到过呢。
她居然是吃这套的吗?郭昉在心里暗暗问自己。
这边郭昉心里想些什么没人知道,在屋里其他四人看来,就是太子妃似乎是生气了,不然怎么会这么久还不开口说话。
紫英蓝英两人,不比还趴在地上的奇嬷嬷和宋竹枝,她俩还是能看见自家主子的表情的,看着可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倒更像是看着地上的宋竹枝......笑?
两人悄悄对视一眼,蓝英想要开口,却被紫英瞪了一眼,示意她安静待着不准出声打扰,毕竟她们谁也不知道主子心里是什么成算。
良久,就在宋竹枝忍不住想要自行起身看看的时候,太子妃郭昉终于出声了。
“我大哥?呵——,原来宋姑娘心里早就有了谋算,连这些都替本宫安排好了。”
闻言,宋竹枝连忙磕了个头,喊道:“娘娘恕罪——,小女绝无越俎代庖之意,小女只是忧心家人安危,所以不免多想了些。”
“宋姑娘,但凭一个我母亲被下药的消息,似乎还不够让本宫出手,不如等太子殿下的信儿回来?这是朝堂之事,我一个女眷还是不好插手的。”
宋竹枝急了,也顾不得谦卑不谦卑了,直起身来,无措地看着太子妃,泫然泪下,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美人垂泪,就是紫英和蓝英也有些不忍,真照宋竹枝说的那样,她家接下来还真的会没好下场,毕竟二皇子的性子有多睚眦必报,她们这些深宫中做事自然清楚得很。
就在郭昉都忍不住要出声安慰一下时,只见宋竹枝咬了咬唇,似乎挣扎为难后才下定决心般,道:“娘娘,我还知道是谁向国公夫人下毒的。”
“娘娘,小女素闻郭国公忠肝义胆,是难得能得先皇和当今两位圣上全心信任的忠臣良将,而往上数历任郭家出仕的先人,无不是当时朝堂上的肱骨大臣,外间揭传,郭氏一族能从三百年前绵延至今,是因为郭氏族中教育子女,第一便是要守望相助、同心协力,不为外力所侵,方能共计未来,大厦不倾,但如果现在,小女告诉您,给您母亲下药的正是您的家人呢?”
饶是一向习惯了平心静气,修身养性的郭昉,在听到这话时,也立刻沉了脸色。
自她出生起,虽然家中难免有些小打小闹,可却是从未有过亲族互相戕害的事情发生。
最严重的一次,是京中两位族伯为了一个花楼女子吵嚷起来,在外就拳脚相向互相斗狠,当时族中知道,直接召集全族主事人共议,最后打了二十板子,没收族中每年分红二十年,剔除在族中担任的所有职务,发到偏远地区看庄子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当时正值两位族伯年轻气盛之时,学问都不错,本已准备考学出仕,也因此耽误了。
以至于后来郭氏一族中的子弟再有龃龉,也是关起门来吵,再也不敢闹到明面上,打架都不敢下重手,生怕对方有个什么明显的伤痕来讹自己。
所以当听到宋竹枝说干下这事的居然是自己家的人,郭昉一时都恍惚了。
是谁这么不要命,这要是真的,谋害她的母亲,国公府夫人,就算逐出族谱都是轻的。
而两个丫鬟也是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完全不敢置信,就连趴着的奇嬷嬷也抬起头看过来,她知道这款毒药要一月下一次,连续半年,一开始的猜测也只是有外人买通了府中下人来下药而已,完全没往府里主子身上猜。
因为她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宋姑娘,这种事可要有真凭实据的,若是你为了能得到本宫相助,就胡乱攀扯我郭家的人,本宫也绝对不会轻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