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猪圈里坐立难安的老母猪,心想这应该便是八戒投入畜生道之后的母亲了。
已经有几只粉粉嫩嫩的小猪崽出生了,它们这会儿正本能地寻找母乳,可是老母猪似乎没有一点喂崽的心思,它时而趴下时而站起来,有时侯还用肥硕的身子不断摩擦围墙,硕大的肚子随着呼吸一摆一摆的,时不时还发出低低的吼声。
“孩儿他爹,你估摸着这老母猪肚子里还有几个崽?”
来人是一对夫妻,是这头老母猪的主人。
我看着他们举着手里的火把往猪圈里探了探,似乎是在查看老母猪的生产进程。
“我估摸着还有五六个崽吧。”
如今已经出生的小猪崽已经有七只了,加上肚子里的五六只,要说今年这老母猪怀的胎数还真不少。
“我瞧着这老母猪怕是难产了,我留下来看着,夜里冷,你先回去吧。”
男主人细心地对女人叮嘱道。
这个男人还不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惊悚场面,按照之前八戒的说法,他出生那夜随机吓死了一个人,应该就是这个男人了吧。
果然随着老母猪一声凄厉的吼叫,我看见猪头人身的八戒出生了,不止我看见了,那男主人也瞧见了。
猪头猪脑猪耳朵,还有最显眼的猪鼻子,一双幽绿的眼睛在夜里散发出可怖的光芒,外凸翻起的獠牙上还沾着血渍,空气中也尽是一股血腥潮湿的味道。
此时老母猪吓坏了,呆呆地看着这个从自已肚子里生出的怪物,站在边上呼吸急促,其余的小猪崽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和母亲的召唤,一个劲儿往老母猪怀里钻。
“啊!妖怪啊!”
男人举着火把看清圈舍里那个似人似猪的怪物后吓得扔掉了手中的火把,腿也吓软了,趔趔趄趄地向外爬去,嘴里一个劲儿喊着妖怪。
结果没喊几声就昏死过去,我去看了看,这男人没气儿了,被活生生吓破了胆。
最后八戒和他的一众兄弟姐妹以及猪老母统统被当成妖怪被人绑了石头沉进了河里,几只刚出生的小猪崽在水里挣扎了没多久就死了,只有八戒和猪老母还一息尚存。
我瞧见在水里的八戒用巧劲儿挣脱了束缚,随后咬断了那根连着猪老母和巨石的绳子,结实的绳索磨破了八戒的牙龈和嘴角,母子俩最终逃过一劫。
也不知道母子俩是怎么交流的,猪老母最后看了一眼另外几个已经死亡的猪崽子,随后带着八戒头也不回地进入了密林深处。
我一路尾随他们,只见猪老母带着年幼的八戒一路绕过有村民活动的地带,随后彻底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
时光一晃,再见八戒时,他已经长大了,长得甚至比他的猪老母还要高大结实,由于长时间在野外生存,母子俩已经完全褪去了家猪的习性,变得凶猛异常,还经常攻击那些入侵领地的人类和动物。
只是猪老母的情况似乎不是很好,它已经年迈了,行动迟缓,稍微走几步路就连哧带喘的,牙齿松动,就连眼睛也变得浑浊。
八戒乃神仙堕入畜生道,莫说是畜生来生养仙胎,就算是人类的凡胎肉L也承受不了寻常神仙转生的力量,极易难产暴毙而亡,八戒的猪老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尽管猪老母年老L弱,但八戒似乎把它照顾得很好,因为牙齿松动无法很好的咀嚼食物,八戒便把找来的食物细细嚼碎之后放到地上让猪老母吃,因为眼睛浑浊视物不清,八戒便让猪老母叼住自已的尾巴带它在平坦的地方遛弯。
猪老母的生命还是走到了尽头,只见身材硕大的八戒跪在地上,歪头侧着耳朵像在倾听老母亲的遗言,只不过我听不懂他们之间的交流,只看到了八戒眼角的泪水。
猪老母是在八戒怀里咽的气,可八戒却没在第一时间让猪老母入土为安,而是动手将猪老母的整张猪皮剥了下来。
我眼瞧着八戒耷拉着耳朵,眼含热泪抖着手将猪老母的皮剥了下来,已经冰冷的血溅到他的眼眶里,将他的眼睛染得猩红可怖,被剥皮后的猪老母变成了一团血淋淋的僵硬肉团。
等让完这些,八戒才刨了个坑,将猪老母小心翼翼地埋进土坑让它入土为安。
我不理解猪老母都死了八戒为何还要剥下它的皮,毕竟是生了自已的母亲,八戒这样的手段未免有些太残忍,但是联想到八戒一系列的神情,我猜想事情可能并不像我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跟随八戒来到河边,见他把刚剥下来的猪皮放在河水里清洗,一张血淋淋的猪皮经过河水的洗涤竟然如脱胎换骨般变了模样。
猪皮在八戒手里由大变小,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粉色的光点。
等等,我瞧着八戒手里这个粉色的光点怎么那么眼熟呢?
处理完自已身上的血渍八戒才又回到那个埋葬着猪老母的土堆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亮出那个粉色的光点,随后光点越变越大,最后变成了一件粉红色的披风,随后披风的颜色又渐渐变得透明。
我看了看此时正披在我身上的隐衣,怪不得八戒当初警告我若是这隐衣脏了或破了我便小命不保,原来这隐衣竟是八戒猪老母的整张皮化成的,珍贵无比。
后世皆传八戒出生之后便咬死了猪老母和几个兄弟姐妹,看来也是一派胡言。猪老母看到自已生了一个怪胎会害怕是出于本能,后来怕孩子受到伤害带着八戒隐入密林生活也是出于母亲的本能。
而八戒不仅不是世人口中弑母杀弟的凶残模样,反而是个孝顺的孩子,懂得乌鸦反哺的道理,猪老母即便是死了也担心自已不在以后无法庇佑孩子,用自已的皮肤给孩子织了最后一张保护罩。
我这才明白八戒当初给猪老母剥皮时为何如此痛苦,这该是猪老母对这个孩子最后的庇护了。
我陪八戒在他老母的坟前坐了许久,最后他终是起身,披上那件透明的隐衣没入了如鬼魅一般的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