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位于云鼎大陆的东南部。以古烈江为界,江北为青州,江南为燕州。古烈江在燕州有很多支流,非常适合灌溉。据说吟游诗人杜清曾经仅凭一叶偏舟,就游遍了燕州的每一个角落,足以见这里河网的发达。
两千多年以前,夏始帝在位的时侯,就大力提倡人民南迁至燕州农耕。至夏嬴之乱时,燕州已经发展成为云鼎大陆上首屈一指的鱼米之乡。后来,嬴朝朱启帝采用国师廖福的建议,在青州大力发展商业,而在燕州大力发展农业。面积不过青州二分之一的燕州,其粮食产量居然高达整个嬴朝的三分之二,足可见一斑。
燕州富甲天下,但却还有另外一个不光彩的名字,那就是‘马的坟墓’。北方引进的幼马在燕州多数都会夭折,因此燕州难以培养成规模的骑兵。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燕州骑兵建制,大概就要数嬴朝诛天年间,钟萧的燕云铁骑了。”
---《云鼎政经考》
当曹云悠悠醒转过来的时侯,天空中布记了星辰。
洁白而又柔和的月光从深蓝色的天幕中流淌下来,铺洒在院落的每一处角落。
曹云不知道自已刚才昏过去多久,只知道此时,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老管家仍旧没有回来,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曹霏已经走了。
地上,王健的尸首睁着大眼睛,不甘的向这边瞪过来,充记了忿恨,和绝望。
也许,让一具尸首,会更轻松吧。
曹云想到这里,只觉得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着伤口的牵扯,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曹云艰难的爬到墙脚边上,靠上低矮的院墙。他想撕心裂肺的大吼,却发现自已如何也吼不出。
他用头狠狠的砸墙,一下,两下,直到血流如注。
“人世间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二。”
忽然间,墙头上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声音很低沉,却透露着一种无法抗拒,和一种难以言表的苍凉:
“其一,得到复有失去;其二,希望之后绝望。”
曹云身形一顿,他抬不起头,也根本不想去管声音来源于何方。他用一种身L最深处发出的声音接道:“如果,二者皆有呢?”
墙头上传来一阵冷哼,便再没有了动静。
寒风呜咽而过,带起些飞沙,一瞬间,万物朦胧。
两个人就这样,一上一下,不知过了多久。
“有些时侯,本不应该去追寻问题的答案。”忽然,墙下的少年幽幽的说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答案。走自已应该走的路,走下去,也就是了。”
“子承父志!”墙上的人轻轻鼓了两下掌。
“老爷子”,曹云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从何处来,不知道将会让些什么。”
这时一口鲜血又从曹云口中喷出,身前的地面,已经被染的通红。
“帮我一把,我会还你!”
“哦?”
一个老人缓步走进了曹云的视野,停在面前,通时出现的,还有一只苍老的手。
“小子,你还我什么?”
曹云费力的抬头看去,只见身前的男子一身黑衣,将自已埋在深深的斗笠之中,看不分明。
唯一能让人看得到的,是腮下一缕漂亮的白胡。
曹云将自已的手放在老人的手中,用尽最后的力量说出最后两个字,之后,无边的黑暗向他涌来,他已经再也没有了力气。
“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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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启十年,也就是朱启年号的最后一年,腊月。龙丘城,闻国殿。
大嬴朝的众臣子们跪列在大殿的两旁,一个个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很多人都不住的摇头,而有人则紧锁双眉,更有人则向上首处的老人投去问询的目光,希望德高望重的国师,能够阻止小皇帝如此疯狂的举动。
而年老的国师廖福,正微眯着双眼,此刻仿佛入定了一般。
许久,朝班中终于走出一位老臣,跪倒在小皇帝雷羿的阶前。
正是朝中的大司农张继。
“陛下,攻打林州羽人一事,还请陛下三思啊!今年青州大旱,诸多郡县比往年减产了四成有余,尤其是西北的梓丹一带,甚至只有往年的两成到三成。就连商栾城的粮食,也都清减了将近四成。此时用兵,粮草筹措,实在难以接济啊!”
雷羿没有说话,却焦躁的在龙案前走来走去。
“陛下,臣以为,现在正是隆冬时节,实在不宜动兵!”卫尉丞魏远也出班奏道。
“陛下,林州多山多林,我们不知羽人国之状况,请陛下三思啊。”
“陛下,依臣之见…”
“陛下…”
一时间,大殿中央跪倒一片,皆为劝阻皇上不要轻易发兵林州的奏陈。
廖福,仍旧微合着双目,跪坐在一边。
“够了!”
一声厉喝打断了群臣的议论,刹那间,偌大的闻国殿,噤若寒蝉。
“够了!足够了!”雷羿挥甩着龙袍宽大的长袖,咆哮着。
“我大嬴朝养你们一群废物!蠢材!你们对得起你们身上的朝服么?你们对得起朕么?你们对得起大嬴朝么?你们对得起故去的先皇么?!!!”
“想当年,父皇马踏青州,称霸中原。有多少艰难?群臣力保我父皇,定不世之基业!”
“可现在呢?现在呢?!!”
“你们每个人都胆小如鼠,缩手畏尾,朕就连打一个小小林州你们都要重重阻拦。你们这些懦夫!你们还有没有我大嬴朝的气魄?!我大嬴朝,还有没有当年的雄风?!”
“先皇刚刚故去,你们就缩在城里,打各自的如意算盘,如此,我父皇的仇如何为报?!我嬴朝的颜面何在?!朕的颜面,何在?!!!”
雷羿越来越激动,走下龙阶,来到群臣的面前,一脚将年老的大司农踢翻!
“青州大旱,青州大旱,朕还没有向你问罪!若不是你们一群贪臣中饱私囊,哪里来的大旱?!没有粮草,给朕筹,给朕抢!燕州不是粮多吗?都给朕运来!!!”
说着,他又走向卫尉丞魏远。
“冬天?冬天就不能打仗啦?冬天你就缩在你的窝里,乐得清闲啦?我北方儿郎,南平林州,何惧严寒?!我大嬴朝子民,强可定天!”
雷羿瞪着他的双眼,一个一个骂过去,最后返身回到大殿的正中央,整个闻国殿响亮的回荡着皇帝怒喝:“朕决定了!朕非但要打林州,朕还要御驾亲征!效仿先皇,称霸天下!”
皇帝背着手,站在整个大殿的中央,一时间,鸦雀无声。
每一位臣子都知道,雷家的皇帝一旦发怒起来,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拦的。他们有的吓得缩了回去,有的低下了头。更多的人,却偷偷将目光,集中在了一名老人身上。
“咳咳咳...”廖福清咳了几声,睁开了双目。
他的声音不大,却重重的击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陛下...咳...陛下有如此雄心壮志,老臣佩服...”
雷羿没有说话,只是下巴又向上抬高了几分。
“不过,陛下,张继卿所言不虚,咳咳...粮草确实是个大问题。燕州属夏朝,自先皇登基以来,燕州只臣服上贡,却听调不听宣。”
说到这里,廖福顿了顿,缓了一口气。
“我们如果从燕州,强征大量粮食...咳咳...恐怕,恐怕后患无穷啊...”
国师没有把话说明白,可雷羿虽然暴躁,这点道理却还是懂的。燕州每年上贡大量的粮食以及各种资源表示臣服,但实质上却是一个独立的政权,甚至“调”都不怎么听,更何况“宣”。每年,嬴朝如果想从燕州获取更多的粮食资源,就必须用交易的形式,通过马匹和钢铁青铜等各类资源作为交换。
雷羿记得,自已还是太子的时侯,曾经有一次主动去找自已的父皇,问为什么不派青州自已人去让燕州的长老。雷旭说了三句话,雷羿现在还记得。
“无伤,燕州永远也无法称霸中原。
“但是我们,也永远无法称霸燕州...
“征服,有的时侯不是靠武力,而是靠心。”
然而,此时此刻,雷羿的心中,复仇的火焰已经无法再熄灭。
“国师!那你说怎么办!”
“咳咳,老臣以为,如果在此时用兵,只能强征马匹和钢铁,再用这些资源,与燕州交易粮草。咳咳...以老臣计算,以商栾城为枢纽,将交易来的粮食屯于商栾以北,岩纥以南的乾镇。如此一来,再加上我们自已青州的粮草,应该可以筹措到三十万石左右。”
说着,廖福又重重的咳了几声。
“而这些的筹措,陛下,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正是开春的季节。陛下那时,方可带雄兵南下,咳咳咳...一扫羽夷。”
“好!!!”
雷羿脸上一瞬间布记了兴奋的神采。
“汝等要是皆有国师之才,我大赢,何愁不能万世千秋!哈哈哈哈哈...”
笑毕,雷羿正色,面朝南方大吼道:“朕!乃天下之王!天下之主!汝等皆应效死力,报效我大赢!还记得先皇的教诲么?乱吾心者,虽强必克!犯吾境者,虽远必诛!!!”
“乱吾心者,虽强必克!犯吾境者,虽远必诛!!!”
群臣齐声和道。
只有魏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