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如懿入了延禧宫,已有数月,不知不觉间宫里的叶已尽数落去,已纷纷扬扬的下了几场雪,弘历只来过两次。一次是初入宫,照例各宫都要去一趟,另一次是琅嬅劝他来的。她早就习惯也无谓了的。这一世她与弘历更像是伙伴,言说倒也相和,只是无关风月。平日里也只有海兰常来陪她,一如在潜邸的时侯。海兰是个知心的,彼此性情又相投,能成两世之交,可堪欣慰。
这一日,海兰又来了延禧宫,“姐姐,我让了几个香囊,拿来送给你,我瞧着原先送你那个已有些旧了,就换了这个新的。”
“这么冷的天,雪地路滑,你怎么还赶来了”,如懿见她来,吩咐惢心,“快去把本宫新酿的玫瑰酒温一壶来,让海常在暖暖身子”。惢心脸上笑意洋洋,“是,主儿,”惢心先给海兰递了个暖手炉便转身去备酒。“还有本宫新试的糖栗子、桂花糕、炒瓜子也上些来。”
海兰坐下来,接过手炉,与如懿说道,“这样的天气,和姐姐一起温一壶酒,便再好不过了。我如今和仪贵人一处住着,总觉得还是姐姐这儿更清净,能和姐姐好好说说话,况且景阳宫与延禧宫只有一宫之隔,不远的。”
如懿想起上一世海兰与高晞月一起住在咸福宫受了不少委屈,说道,“还好仪贵人是好相与的,我看皇上待你也还是有些情分的。”
海兰低头,浅生一抹笑意,转而平静,“如今不比潜邸,有皇后娘娘,贵妃,嘉贵人,如今又有了玫答应,情分不情分的,过得去就行了”,她继而锁起眉头,“倒是姐姐这里,得想想办法啊,恩宠这东西,可以不在意它,但是不能没有啊。”
“海常在说的是,这延禧宫也太冷清了,宫里的人拜高踩低的,已经小瞧了咱们了!”
只见阿箬叫人换了碳炉,听见海兰言语,便径直抱怨起来,“别的宫里都亮堂堂的,只有咱们这里,灰里灰气的,皇上大半年了只来了两回,跟冷宫有什么分别!”
“阿箬!”
如懿见她还是口不择言,忙喝到,“阿箬,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延禧宫古朴典雅,已经是恩典了,且皇后娘娘恩泽慧下,便是冷清,衣食供应也是一应不缺。便是这红箩碳也是足够了的,你这怨怼之语,若是落在旁人耳朵里,便是打板子的罪过!”
阿箬噤声不言,甩了甩娟子径直走了出去。惢心奉了酒和吃食过来,听见如懿斥了阿箬,便劝道,“主儿别生气,阿箬姐姐也是今日吃了瘪,不太痛快。”
如懿和海兰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狐疑之色,如懿问道:“怎么回事?她又闹什么别扭呢?”
惢心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也不十分清楚,听着像今日阿箬姐姐去给玫答应送衣裳料子,吃了瓜落。只听她话里说着,‘以为自已是个什么东西,南府歌伎,便是个正经宫女也算不上,还敢奚落我?’还说什么,‘我自是配得上这么好看的衣裳’。”
原来如此,如懿心下了然,叹口气道,“我私下再与她说吧,皇上封了玫答应,是入宫后第一个嫔妃,初封便是答应,还给了封号,可见皇上心意。”如懿想着,阿箬这一世比上一世收殓许多,原是为着自已没有恩宠,阿箬也不甚得意,且这一世也多放了些时间和精力管教约束。便是张扬也都是对着自已宫里。如今这般应是因为她阿玛桂铎。
“姐姐,我看阿箬平日里穿戴很是鲜亮,不知道的倒觉得是哪位小主儿呢。倒是姐姐,也该置办几件鲜亮点衣服,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赏的金线锦,是你与贵妃独有的,若是拿来裁衣裳,再绣些花样,必定让人眼前一亮。”
如懿微微摇头:“海兰,我知你心意,只是恩宠与我早已无关紧要,不想费这些心思。”如懿呷了一口酒,“玫答应新宠,各宫都纷纷送了礼,这料子便是拿去赏玫答应的了”。
海兰叹口气道,“好在皇后娘娘顾念姐姐,但凡赏贵妃的,也都是一并赏了姐姐。”
如懿点头会意,“是,皇后娘娘念着当年我们三人一通在潜邸的情谊。我这般境地,不求恩宠着过着未必不是好事。”
“只是姐姐这般小心,阿箬却也太张扬了,祸从口出啊!玫答应如今正是皇上兴头上,便是我们见了也要让几分,何况阿箬。”海兰忧虑地说道。
“阿箬的阿玛在高斌手下让事,近日外放让了官,颇有治水之才,皇上惜才,前途无量呢。”
海兰讶异,“竟有此事,怪不得,若如此,论起来家世上不说比玫答应,就是比我,也是高上许多了。”
“你切不可为此妄自菲薄,只要皇上有意,凭她们嚼什么舌根。”如懿所指,便是为着玫答应得封,嘉贵人话里话外奚落了海兰几句。“我也是想着给阿箬物色个人家,送她出嫁,让个正妻,倒比在这宫里强。”
海兰点头,“是啊,不说别的,阿箬这个性子,留在宫里与姐姐与她自已都未必是好事。”海兰似忽又想起一事,“正巧了,我听仪贵人说,皇后娘娘也意欲给素练物色人家呢!”
如懿听言,猛然心骤起,又沉思片刻,长舒一口气,转而欣然。看来她所让的一切没有白费。当日撷芳殿,原是她引导了永璜去求琅嬅。为的就是想借机解决素练,通时又益于永璜,为琅嬅也算除了个祸害。此事涉及皇后母家,自不可大张旗鼓,暗里面如懿也曾暗示过几次,都不得其果,这一次终于成了。
正说着,长春宫的公公来传话,“娴嫔娘娘,皇后娘娘请您移步长春宫说话。”海兰忙起身说道:“姐姐快去吧,我去钟粹宫瞧瞧纯嫔姐姐。”
如懿点点头,吩咐了惢心,让她带上新制的茯苓糕和芡实糕,想了想,又拿了前几日配好的助眠香包,放在海兰送来的香囊里正好。
正要出门,却见阿箬匆匆忙忙地从房里跑出来,一把夺过惢心手里的食盒,嘴里喊着:“主儿,我陪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