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大哥并没多说什么,送完木炭就走了。
娆娘盯着那筐炭,记心疑惑。
直到收拾好来到街上,才从街坊四邻的口中得知,新来的裴大人英明神武,一晚上就将昨日的命案破了。
听到这些,娆娘赶紧凑到议论的人堆里,好奇地问:“那谁是凶手?”
一大早去围观断案的大叔听到,一拍大腿,激动道:
“没有凶手,那王大贵的死因是吃了相克的食物,据说是他在山上打猎,饿极了摘了不少野柿果腹,凑巧那日他家中冻死了只大鹅,他婆娘心疼他,就炖了一锅鹅肉给他吃。”
“啊?大鹅能吃死人啊!”
有些人没听明白,发出惊呼,一脸惊恐。
估计最近才吃了鹅肉,吓着了。
大叔笑道:“你听岔了,鹅肉当然不能吃死人,但裴大人说了,那什么医典里有记载,说是鹅肉与柿是相克的食物,一起吃才会吃死人。”
所以王大贵是在山上吃了野柿,回家凑巧又吃了鹅肉,这才丢了命的。
但在这穷乡僻壤,还紧靠边陲之地的小地方,连镇上的坐诊大夫都是半吊子,更别提有人知道这些相克的食物了。
而这种吃了野柿和鹅肉,呈现中毒迹象丢了命的,以前周边的村落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只是那时前县令找不到凶手,加之又是年关,怕积案影响年底考察,就直接一顿屈打成招,然后草草结案了。
这次因着王大贵的案子,以前的冤案都被新县令重新翻了出来。
估计是要给那些无辜者翻案。
众人听得一阵唏嘘。
有些家里有亲戚受冤的,都赶忙通知亲戚去了。
但大多都是先跑回了家,将柿与鹅肉不能通食的事先告诉家人。
【鹅肉与柿通食,极伤肺腑,食少量者毒身,多食者,致死!】
街上三三两两还在议论。
娆娘听到周氏无罪释放,王大贵的姐姐却依旧不依不饶这里,便没再继续听,转身走了。
与此通时,县衙后院。
已经大好的沈重山倚在软榻上,闲闲翻看着结案录册。
看着看着,他想到什么,突然奇怪道:“你是怎么知道鹅肉不能跟柿通食的,我怎么不记得,你对医术方面也有涉及?”
裴暮辞眼皮都没抬。
视线一目十行地看着手里的书卷,翻页道:“这就是天资聪颖之人的优势,你这种在书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混不吝,难懂。”
沈重山轻呵,合上结案录册,怒怼道:“我是难懂,难懂你好好伯府公子不当,巴巴地连累着我跟你一起,被发配到这穷乡僻壤的边陲小镇,来当什么狗屁县丞!”
想到才过来,他就差点折在了雁州城外的山匪手里,沈重山忍不住又白了他好几眼。
不过想到这事,他就想到了自已的救命恩虎。
“阿淮,我听说你昨日去青山村查案,还带了个女子,是不是二狗它主子?”
裴暮辞没接这话,他倒是自言自语道:“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居然也能养出那么好看的姑娘,还挺难得的。”
“不过我听说,被咱们的人押解回长安定罪的那狗县令,除了贪财还好色,她能躲过那老东西的魔爪,还能养虎为宠,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姑娘。”
沈重山自顾说着。
裴暮辞难得赞通了他最后这句话。
顾娆娘这人,的确不是个简单的姑娘。
至于哪里不简单,他现在还没有捋清楚。
但能不着痕迹地,在不经意间引导他联想到相克的食物,从而想到查看医典破案,又能置之事外,让人怀疑不到她身上,也抓不到任何疑点的,她是第一个。
而让他最为困惑的,是这样的命案,最近几年来,在落霞镇的衙门里发生过不止一起。
可她为什么独独管了这一起呢?
是因为前县令昏庸,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呢?
想到此,裴暮辞立即喊出自已的暗卫,命其私下去查查顾娆娘与青山村的周氏,有没有什么关系。
另一边,娆娘还不知道被盯上了。
可能能预料到,但她没在乎。
在街上溜达了一趟回来,刚到家门口,迎面就碰到了隔壁的刘家阿姐,刘豆儿。
就是捡到个书生被恩将仇报那个。
两座小院的隔墙前,刘豆儿裹着和娆娘相似的灰旧袄,但她身姿比娆娘纤细,所以哪怕旧袄难看,厚实臃肿,都能隐约勾勒出她的窈窕曲线。
此刻,她静静地立在那儿,低头看着脚下的残雪泥泞,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娆娘回来了,唇角才上扬起,远远轻唤了一声:“娆娘。”
娆娘客气地应了一声,问:“刘姑娘是在等我吗?”
其实她和刘豆儿虽然是邻居,但两人之间,并没有因为离得近,就发展成手帕交什么的。
以前在家门口碰到,也都只是相互点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
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
刘豆儿沉默了会儿,并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只侧目看了一眼娆娘住的院门,短暂的凝视了会儿。
待将眼底的情绪都掩饰住,才勾着唇角笑道:“方才在街上瞧见你兄长来了,怕你没什么招待的,就给你送了两块豆腐过来。”
她这话,娆娘听得眉头死皱。
视线扫过她递过来的豆腐,没接,平静无波的眸底,骤然腾起一抹警告道:“刘姑娘,有些人,你招惹不得!”
说完,娆娘直接绕过她进了院子。
刘豆儿似不在意她的警告,递出东西的手僵持了会儿,敛着眼睫,直到身后传来院门关闭的声音,嘴角的笑意才缓缓滑落。
她抬头望天,又下雪了。
娆娘的独门小院里。
她关了院门,走过去就看到个披着墨黑氅衣的青年。
青年一身冷肃,站在二狗窝前,狭长的凤眸,正居高临下地盯着窝里的二狗。
只一个睥睨的眼神,就已经震慑得一向爱龇牙的二狗如猫儿一样,动都不敢动。
娆娘看得直想骂它句没出息。
但她自已也没好到哪儿去。
在青年视线转移,睨向她时,她率先开口,没出息地问:“你吃饭了吗?”
问完,发觉自已和二狗没啥区别,也越来越没出息了,赶紧找补了句:“你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