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苑。
一座隐藏在京城闹市里的江南园林建筑,是顾淮时年近百岁的爷爷,安享晚年的居所。
温妤记得,前世她刚被接来京城的时候,那时养父还在西北地区任职,养母跟着,没人照顾她,她在这里生活有一两年的时间。
那一两年,顾淮时也住在这里……
压下脑海里浮起的画面,她随着一名女佣人穿过迂回游廊,进了最里面一间书房。
“姑娘,你先在这抄写抄写书本。”
女佣人撂下这句离开,带上了门。
满屋书墨香气,紫檀书桌上摊开一本旧书,温妤走近,一眼看到“天下第一风流小说”行书字样,随后看到“肉蒲团”三个字。
她大脑宕机片刻后,那些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她。
前世那些个跟他厮混的日子,顾淮时喜欢让她坐他腿上,拿出这本清代艳情小说,让她一页一页读给他听。
常常读着读着,他突然扔了书,操控着她一起实践书里的场景。
温妤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收敛心神,端坐在椅子里,拿起毛笔,摊开复古书法本,专心抄写。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道戏谑磁性的男低音从头顶上方响起,“抄禁书抄得这么痴迷。”
温妤手一抖,笔尖碾住宣纸,晕开一团黑墨。
抬首时,正对上顾淮时一双似笑非笑的幽邃眼眸。
不同往日的西装革履,他穿着牛仔裤,白色亚麻立领衬衫,身上沾着沉香气息,慵懒又禁欲。
他难道是来这别院,看望顾老太爷的?
自订婚宴,他喝醉闹她后,他们就没再碰过面。
温妤垂下眼皮,神情冷淡,“我在学习,还请您出去。”
顾淮时置若罔闻,拉开一把檀木椅,在一旁坐下,“没人教,你会?”
他边说,手指边点着她刚抄写到的一句话「要做‘隔山取火’,就说犯了背夫之嫌。」
“给我讲讲,这隔山取火是怎么一回事。”男人嗓音都暗哑了几分。
温妤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
她缓缓转头,看向他,男人眼神里隐约流露着暧昧之色。
顾淮时睨着她清冷白皙的小脸,喉结一滑,“不懂?我教你。”
她都订婚了,他还撩她。
按捺住情绪,温妤站起身,耐着性子,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谢谢您的关心,不过,书里的这些奇技淫巧,经验老道的傅哥早就教我了。”
顾淮时唇角微勾,“傅西洲夜夜笙歌,有闲心浪费在你身上?”
温妤噎住。
事实上,她和傅西洲订婚后就没再见过面。
她镇静地俯视着没有理由再纠缠自己的男人,眉眼染着清冷,“我们的事,不需要您费心。”
“也请您自重,本来您就是我的长辈,如今,我又是有婚约的人,拉拉扯扯的,叫人撞见了,对大家都不好。”
这一世,她没招惹他,他还对她见色起意。
顾淮时眼眸微眯,抬手就要捉她手腕,温妤连忙躲开,转身就跑。
转瞬,那纤细的身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
她跑了。
他这样的身份,自然不会把她追回来,强迫她什么。
待他出了书房,温妤已经到了后院门口,下一瞬,她消失在扇形洞门之后。
顾淮时凝着她消失的方向,下意识地摸出烟盒,拎出一根,烟还没点上,身后传来一道苍老而浑厚的声音。
“哪来的姑娘。”
他微微一愣,而后将香烟塞了回去。
年近百岁的顾老太爷,坐在电动轮椅上,花白垂落的长寿眉下,一双矍铄的眸子也看着那扇形洞门。
刚刚瞧见一个小姑娘跑了。
顾淮时镇定转身,垂眸,神色淡然,“小妤儿,您老还记得?寄养在大哥家的那姑娘,过来借几本古籍。”
他绕到轮椅后,把着扶手,转了个弯。
随手从裤兜里抽出一条沾着温妤体香的丝帕,朝荷花池里一甩。
男人英气的剑眉下,一双黑眸,异常清醒。
“小妤儿,那个……当年晚上给你弹琴的小丫头?”顾老太爷又道。
脑海闪过画面,顾淮时眸色微暗,淡淡道:“是她。”
他推着老人走向回廊尽头,爷孙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回廊转角处。
那条丝帕轻轻飘落在荷塘水面上……
温妤一口气小跑着出了江南苑,站在一株老榆树下喘了很久,心跳才恢复正常的节奏。
因为跑动,鼻尖通红,眼角泛红湿润,清冽冽眸子看着不远处的宅院,嘴角牵着一丝讥笑。
只要她够坚决,他拿她没办法。
好一会儿,她回神,正准备打电话叫车,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接通后,一道温和的男声,犹如和煦的春风吹在耳畔,“温小姐,你好,我是你母亲新来的主治医生,我姓沈。”
温妤迟疑了下,“您好,沈医生。”
记得前世并没听说过这位沈医生。
那头又传来男子不疾不徐的声音,他说,有新的针对她妈妈的治疗方案,建议她抽空去趟医院。
听说他下午有时间,温妤当即打车赶到了医院。
在看到这位沈医生的真容时,她确定,前世没见过他。
但她似乎听说过他的名字:沈聿白。
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她只对他说的自体干细胞疗法很上心,前世,妈妈过世后,她才听说过有这种疗法。
有位世界著名的赛车手,摔伤成植物人后,昏迷多年,就是用这种疗法,苏醒过来的。
这一世,妈妈如果用这个方法治疗,是不是会苏醒过来?
温妤越想越振奋,死寂已久的心,噼里啪啦烧起了火焰。
兴奋之余,她没忘问,“沈医生,请问,这种干细胞疗法的费用,大概要多少?”
沈聿白从书架里抽出一只蓝色硬壳文件夹,翻开,为她介绍。
“与我们医院合作的是国内最顶尖的干细胞机构,注射一次的费用大概8-10万,一个疗程4-6次,根据您母亲的病情,至少2-3个疗程才能确定是否有效果。”
这位沈医生眉目清隽,声线温润悦耳,白月光般温柔无害,出口的数字,却像一块巨石,压在温妤的心口,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