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铎手提雁翎大刀,来到阵前,打算趁展雄劳累之际,侥幸取胜。展雄一看,过来这个主儿,金盔金甲,玉带蟒袍,就知道官儿不小,忙用手指点:“呔!你是个什么人?通名受死!”
“某齐国二王千岁,姜铎是也!”
“啊!你就是姜铎呀,咱们可是老乡,不怕我揭你的短哪?你这个心术不正的奸王!”
柳展雄也是齐国人,他早听说姜铎是个心术不正的奸王。一看他上来跟自已交手,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心里明白,你这是看大伙打我一个儿,等我没劲儿了,趁机会过来露脸。好了,今天我非让你现现眼不可!
柳展雄打定主意,姜铎可就倒了霉了。姜铎本以为展雄精疲力尽了,哪知道他越杀越勇;姜铎琢磨了半天柳展雄的刀法,以为就那么几招儿,可是一交手,柳展雄的刀数忽然变了。他才明白敢情人家不光会那几招儿!哎哟,姜铎那个后悔呀:我怎么干这么件冒失事呢!今天看来是万难取胜。他心里一慌,手下就乱了,乱就打乱上来吧,姜铎索性一阵乱砍,大耍无赖了。柳展雄一看,哈哈大笑:“小子,你耍赖了?这么乱砍,你不怕累死?”
姜铎也不答话——没工夫,也没劲头答话了!还是一通乱砍,打算找个空子拨马回阵。柳展雄偏不给他这个空子,一口大刀上下翻飞把他紧紧裹住,想拨马跳出圈外连门儿也没有。就这么着,又来了大半个时辰,姜铎累得是张口喘气,直翻白眼。
看看日头偏西了,柳展雄心想。别扯了,我把你宰了就完了。刀下一紧,唰啦一刀斜肩带背就劈下来了。姜铎赶紧打马向前一窜,自已躲过去了,马屁股上着了刀了,咔嚓一声,马后胯掉下来了。战马扑通一声躺倒在地,把姜铎摔出去老远,喽兵上来五花大绑。把姜铎生擒活捉而去。
柳展雄冲着众诸侯说道:“你们都听着,今儿个天晚了,我饶你们一宿,明天一早你们再不献上宝箱,我就杀到你们队伍里,管你什么天子王侯,我大刀一抡,把你们抽巴抽巴,撕巴撕巴,摔巴摔巴,砍巴砍巴、平巴平巴、剃巴剃巴,砸巴砸巴,斩巴斩巴,叫你们全都完蛋。收兵!”
柳展雄回去了。周景王与众诸侯面面相觑,呆若木鸡。老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陈文公的丞相秋胡先说了话了:“禀万岁,臣见展雄,勇猛异常,只能智取,不可力敌。臣知展雄乃展季之弟,臣与展季,相交甚厚。可否敕为臣今夜去拜访展雄,晓以大义,劝他来降。不过嘛……他若肯降,天子应给以封赏……”
秋胡说到这儿,不好往下说了。周景王再糊涂,这事儿也懂得。马上说道:“爱卿如能前去说服展雄来降,真乃功高盖世。你可告知展雄,如若不取宝箱,封给一国之地;如能来降,封为万户侯!”
“臣代展雄谢主龙恩!”
他们这儿打上如意算盘了。人家展雄受不受这个封还不知道呢,就先谢上了。其实,秋胡心里也没底儿,不过是暂时给周天子吃个宽心丸。
当晚秋胡骑匹青鬃马,单人独骑来到寨门口,守寨喽兵赶紧喝问:“谁干什么的?”
“烦劳通报,就说陈国秋胡,有事求见柳大王。”
喽兵去了多时,回来冲秋胡说道:“大王说了,什么秋胡冬胡的,一概不见!”
哟!秋胡没想到吃个闭门羹。这位一想:就这么回去也太没面子了,怎么也得见见展雄啊!他深知展雄为人,哀求不如激将。想到这里,他仰天一阵大笑:“哈哈哈……”
喽兵一见发愣了:“姓秋的,你笑什么?”
“我笑你家大王,他在万马军中不怕敌国上将,却单单怕我这一介儒生!”
“什么什么?我家大王怕你这个书呆子?”
“那是当然。他若不怕怎么不敢见我”秋胡说完转身要走。
“你等等!”
喽兵转身又向寨里跑去,把秋胡的话向柳展雄学说一遍。果然这句话挺灵,等了不大一会儿就听吱扭一声,寨门大开,喽兵说声:“你跟我来!哼!我家大王能怕你?”
秋胡跟着喽兵来到寨里一看,这山寨挺简陋。既没有楼堂,也没有馆舍,有的只是大木头搭的几间房子。左右山环处,喽兵都住在帐篷里,像军队的行营一样。喽兵把他带到一间大屋子里,进门就见柳展雄坐在上面虎皮椅子上,前边是青石板条桌。两旁站列柳展雄的几个心腹将领,头一天出马让薛黑虎打败的黑大个子也在座。两旁灯笼火把,亮子油松,照耀得如通白昼一样。
就见柳展雄对秋胡一拱手:“你姓甚名谁?为什么要来见我?”
“下官陈国丞相秋胡,与令兄柳下季是好友,曾登门拜访过你家,那时,大王尚在年幼,不知可曾记得?”
“秋胡?啊!想起来了:你就是当了官,回家走在半路上调戏民女,人家不从,你回家一看那民女正是你的老婆,没办法又向人家磕头赔罪的那个人吧!”柳展雄这么一说,引起了哄堂大笑。
秋胡刚一见面,就被人家揭个短。原来展雄说的这件事还真是秋胡干的一件见不得人的寒碜事儿。那年他在陈国当了上大夫,回到离别十年的家乡,走到桑园,就见一个采桑女子,长得挺漂亮。秋胡是越看越爱,上前跟人家没话找话,这还不算,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两句下道话。那女子当时就把他好顿损。秋胡呢,死皮赖脸非要跟人家搞对象不可。一伸手,摸出个金元宝,冲那民女晃了晃:“美人儿,看这玩意儿好不好?只要你爱我,它就是你的了!”那女子当时伸出手来啪叽给了他个大嘴巴,转身就跑。秋胡在后面紧追,追来追去,追到了自已家门口。老娘出来相认,才知道那女的就是自已的媳妇罗梅英。这下子把秋胡臊的,恨不得钻耗子洞里去。他媳妇后来要死要活的,秋胡没办法给下了一跪,叫了许多好听的,这才作罢。过去有一出京剧《桑园会》,演的就是这件事。这事不算光彩,秋胡很怕人知道。没想到好事不出门,丑事扬千里,今天让柳展雄给抖露出来了。秋胡一下子就感到矮了三分,脸红得像蒙块大红布似的。把原来准备好的劝降词儿几乎都忘了。幸亏柳展雄给他挽回了点面子,又赐给了座,才把心神稳了稳。
他冲着上边拱了拱手开口说道:“柳大王,眼下秦国在临潼山设摆斗宝会,天下诸侯全被您阻挡在寨前,要我们的宝物。大王请想,我等入关,无宝相献,必然全被秦国灭亡,那时也必将引起刀兵之祸,生民涂炭,大王可就不仁了!”
柳展雄闻听哈哈大笑:“秋相国,我就知道你是来当说客的。你们当官的不是管我叫盗跖吗?常言说仁者不盗,盗者不仁。我既然是强盗,哪里会有什么仁爱之心呢?各诸侯亡不亡国,与我何干!你没看见我这张脸吗?这叫面生朱砂,这是天叫我执掌诛杀大权!我是天生管杀人的。你没听说过吗?不但杀人,我还一天吃一副人的心肝哪!”其实柳展雄是吓唬秋胡。他也不是狮子老虎,干嘛要一天吃一副人心肝呐!人的心肝总不如烧海参、扒熊掌好吃呀!这是展雄谈话的策略,他想把秋胡吓跑了也就算了,用不着多费唇舌。
秋胡还真稳住神了,没太害怕,因为他看这展大王虽然说话吓人,可态度上还是以礼相待,不像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所以他又壮了壮胆子,说道:“大王!您率众千人,横行天下,所到之处,大国守城,小国入堡,万民遭劫呀!这样下去,终非良策。我观大王,身高九尺,面目有光,声若洪钟,文通三略,武解六韬,一表人才,正可以治国安邦平天下。我这次前来,是奉周天子之命,大王如若不取各国宝箱,天子封给一国之地。如若辅保天子,则可封万户侯,一辈为官,辈辈为官,岂不胜似你当这个山大王!”
展雄一听这话,噌!就站起来了。大脸蛋子往下一沉,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废话!谁稀罕要他的封赏?给我个天子,我也不让!没工夫管那些闲事。要说我侵扰万民?你们诸侯勾心斗角,互相厮杀,哪个不危害百姓?别的甭说了,实话告诉你:我就是为了夺各国的宝箱才来占山的,谁不给宝箱,我就要他的脑袋!”
“大王!事要三思,免得后悔。天下诸侯,英雄辈出。虽然今日您胜了几员大将,但据我所知,诸侯各营中尚有力斩巨蟒的降龙将军,踢死二虎的伏虎将军,他们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将军与他们见阵,倘有闪失,可就悔之晚矣!”
秋胡把降龙、伏虎二将军抬出来了,也想吓唬吓唬展雄。不吓还好点,这一吓,展雄更恼了。
“那好哇!既有降龙、伏虎之人,我展某倒要见识见识。告诉你,我长这么大就不怕遇见硬茬子打生死架!再说别的没用了,喽兵,给我送客!”
秋胡就这样让人家给轰出来了。没办法,来见周景王复命吧。周景王与各诸侯王公大臣们还盼着好消息呢,一见秋胡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没谈成。秋胡把谈判经过向大家讲述一遍,最后摇头晃脑地来了一句:“真乃朽木不可雕也!”
大伙一听,你就别嘎啦!明天怎么办呢?这时蔡申公首先表了态:“盗跖难伏,别无他策可想,明日献上宝箱也就是了。”
卫灵公不服气:“不可!等二王千岁蒯外到此,自可逢凶化吉。”
郑定公也是这个主意。大伙也没别的招儿,只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降龙、伏虎二将的身上。
第二天一早,就听山寨之上一声炮响,柳展雄率领喽罗兵又下山了。他今天显得比前两天更精神,手舞着大刀,指名要降龙将军、伏虎将军出来见阵。
周景王慌忙说道:“柳大王,降龙,伏虎二将军押粮运草,尚未到此。将军如急于索取宝箱,可令诸侯献上就是。”
怎么周景王答应给宝箱了?不敢不给呀!他一看见柳展雄,心里就哆嗦。干脆,死活随便吧,没宝箱秦国也不见得把大伙都宰了,还是眼前的性命要紧。他豁出去了,没想到柳展雄现在又不急着要宝箱了:“展某今天就是为降龙、伏虎二将军而来,待某杀了他们,再取宝箱。喽罗们,收兵回寨!”
柳展雄走了。他还真有耐心,一连等了三天,蒯外和卞庄还真来了。周景王见了他们,如遇救星一般,亲亲热热地拉住了两人的手,把事情经过述说了一遍,临了还给俩人戴了不少高帽,什么全仗二位爱卿回天之力呀,救驾之功、功高盖世呀等等,甚至周最王又想出了两个封号,叫什么“神武将军”、
“圣威将军”,单等二将打败了柳展雄,这些桂冠便一齐戴在他们的头上。
这俩人一听,原来是去打一个山贼,这算什么呀?蒯外心想,他还能有那大蟒厉害吗?卞庄合计,他怎么也顶不住两只猛虎啊!所以二人是胸有成竹,拍着胸脯下保证:“万岁请放宽心,擒那小小山贼,易如反掌!”
第二天一早,柳展雄听说这俩人来了,叮叮当当放了一顿炮,大开寨门,率领喽兵跑下山来。他来到阵前,指名要降龙、伏虎二将出战。诸侯这边也列开旗门,大伙都来观阵。这是关键性的一仗啊!和每个人的命运都有关,谁不关心哪!
这时只见周景王说道:“二位将军,盗跖骁勇,不可轻敌。二卿可一齐上阵,将他降伏!”
蒯外在马上一拱手说道:“禀万岁,杀鸡何用牛刀,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说着话,蒯外就上去了,好像怕卞庄抢了头功似的。蒯外人高马大,方天画戟又重又长,坐在马上像半截黑塔一样。柳展雄一看,心说,不错!有块头儿!今儿这个仗能有点打头。他一拍花斑豹,上前喝道:“你是哪一个?是长虫还是猫?”
蒯外不由得一愣,这是怎么说话呢?是长虫是猫……噢!蒯外恍然大悟。长虫,可能指的是降龙,猫指的就是伏虎了。蒯外把大戟一横,答道:“某降龙将军蒯外是也。来将可是跖?”
“何必多问,看刀!”
柳展雄大刀一摆,蒯外方天画戟一迎,二人就战在了一处。这场厮杀,真得说是旗鼓相当。别人的兵刃碰着展雄的大刀就得上天,可这回展雄的大刀碰着蒯外的画戟也震得虎口有点发麻。蒯外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敌手,这次使开了全身的解数,头几招儿劈头盖脸,后几手野马分鬃,连环戟狮子张口,分身戟一伏一扬。护身戟风雨不透,夺命戟鬼神着忙!大戟呼呼带风,与展雄足足打了二十几个回合没分胜负。展雄一看,这位不怪能拿大长虫,是有点能耐。我要不用点真功夫,还真胜不了他。想到此招数一变,大刀抡开,那真是:
三才五伦八卦刀,团团瑞雪片片云。力劈华山式,鲤鱼跳龙门。一路分两路,四路八路分。刀法八八六十四,只见刀光不见人。
展雄刀招儿一变,蒯外不禁大吃一惊。本来原先他们打个平手,这回展雄一变招儿,可就看出上下了,蒯外心说不好!我不是他的对手!刚一分神,就觉着背后一阵怪风袭来,他赶紧用大戟向后一推,就听“啪”地一声,原来是柳展雄使用刀里加鞭的招数,一鞭正打在蒯外的后背上。幸亏蒯外身子灵便,用大戟一搪,鞭没有完全打在身上。要是实实惠惠打在身上,蒯外就得骨断箭折。可就这么着,也把蒯外连人带戟整个儿从战马上拥下去了。蒯外跌倒在地,立即来了个就地十八滚,然后站起来转身就跑。
柳展雄兜马回头,趾高气扬地大声喊喝:“拿长虫的已经趴下了,玩猫的小子出来!”
卞庄知道,他这是在叫自已呢。刚才蒯外跟他打的时侯,卞庄在一旁看得清楚。展雄的功夫确实不错。但是蒯外也并不次于他。蒯外吃亏就吃在心慌上了。柳展雄大刀招数一变,蒯外就慌了。其实那刀招儿也并不是特别罕见的。八卦刀,八八六十四刀,本来蒯外应该明白,因为展雄把八卦刀稍稍变化了一点,旁观者清,当事者迷,蒯外没看出来,卞庄可看明白了。心想,我上去千万不能心慌,要沉住气。另外,展雄的力气可能比自已大,要避免与他较力。想好了对策,卞庄这才一拨马,来到阵前:“山贼!少要张狂,你家伏虎将军卞庄来也!”
柳展雄这回干脆也不答话了,抡大刀就与卞庄打在一处。由于卞庄有了精神准备,不像蒯外那么慌,沉着应战,所以两个人来来往往有三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众诸侯一看,嗯,还是伏虎将军行。郑定公这回就更美了。这是他的元帅呀!
三十几个回合没分输赢,展雄有点急了。他是向来不允许来将在他面前走上三合的。今天出来个降龙将军,打了二十多个回合,又一个伏虎将军,竟然跟自已纠缠了三十几个回合,这哪儿行啊!这不叫天下耻笑我无能吗!想到这里他怪声大叫起来。前边说过,秋胡都夸柳展雄的嗓子好,说他声若洪钟。那大钟要是响起来,离近了非把耳朵震个好歹的不可。柳展雄一时打不赢卞庄,就在二马错镫之时,怪声大叫起来:“好匹夫,气死我也!哇呀呀……”
柳展雄这么一叫唤,不但把卞庄吓了一跳,在场的诸侯也都吓了一跳。最吃惊的,还是卞庄骑的那匹马。展雄一叫,它以为是什么怪兽来了呢,也跟着大叫一声,通时竖起了两个前蹄子。卞庄没提防这一手,在马上还能坐得住吗?忽悠一下就栽下去了,栽可是栽下去了,左脚插到马镫里边,投拽出来,这一条腿就挂到马肚子上了。这马紧接着就是一顿猛跑,卞庄一条腿在马镫里插着,让马拖着就跑回了本阵。这个狼狈相就甭提了!
柳展雄一看,哈哈大笑:“我当是什么降龙伏虎将军,原来全都是些酒囊饭袋,无用之辈!周景王,我看你这回还倚仗何人?宝箱献与不献?”
周景王一看,这回可全凉快了。降龙伏虎两个大将军都不行,别人更是白给呀!柳展雄一马当先直奔周景王而来,谁能挡得了他呀!周景王这才带着哭腔发了圣旨:“众家诸侯,献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