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在原地不停地转着圈,心想她怎么还不好,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要不要去看看,哪怕被她骂,她生气也都不重要了。
眼见着林间越来越暗,月亮也隐入了云层之后。
耳边还传来野兽的阵阵嚎叫,他一下子乱了心神。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决定回去找她,看着她换衣物也好过这样,担惊受怕的好。
刚迈出几步,便见一红白色身影。
娇娇俏俏,腰肢不盈一握,款款向自已飘来。
曲裾绕膝宽袖深衣,外罩红色飞蝶薄纱帛,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
衣襟上钩出几丝金线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
一条金腰带凸显腰线,颈饰一只金丝白玉,耳饰是银蝴蝶耳坠。
用一支素色红梅银簪挽起青丝,盘成简单的堕马髻,清冷又不失温柔。
越走越近,月色随着她的步调微微荡漾,在她身后镀了一层光晕。
一双弯弯的柳眉将她衬得顾盼生辉,微微垂着的杏眸衬得她更加楚楚动人。
他看得越发呆愣了,不敢相信,眼前女子竟是昨夜众鬼口中。
左手抱头颅,右手断鬼颈,浑身血污,可怖至极的罗刹女鬼。
这,这,这简直是天仙下凡啊。
月宫嫦娥跟她相比,恐都要逊色三分。
“你真好看,像仙女。”他发自内心地说道。
她不太相信这话,听着就不甚真心实意。
却仍旧捂嘴轻笑,假装欣然接受:“多谢夸赞。”
黑无常单手抱臂,手指轻扣下颌。
乌黑的眼珠子左看看,右看看。
却总感觉还差了点什么。
她被黑无常这么长久打量,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出声询问:“怎么了,这么穿有问题?”
黑无常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突然恍然大悟。
借着口袋的遮掩,从随身空间拿出一张红纸。
“红纸会用么,这是当下最时兴的浆果色。”
她曾经游荡到官家小姐的闺房中,见人用过,但自已从没用过。
唇瓣在红纸上轻抿,干燥的唇未来得及着色,红纸便抽离了。
黑无常见她唇上尚未染色,便飞上树顶。
取了把干净的雪水,放在罐中,用内力融化,冷却片刻。
“唇太干燥是无法着色的。”
她了然地接过瓦罐,居然真的喝到了里面的雪水,清甜,甘冽。
带着点树叶的味道,甚是好喝。
一不小心咕嘟咕嘟喝完了,干燥发白的唇瓣也染了莹润的光泽。
她有些好奇,为何黑无常可以直接取用人间的雪。
而且还能让自已一介鬼喝到?
她所知道的只是,鬼可以用死物接触人间的死物,也能用手直接触碰人间的死物。
但死物却不能进入鬼的L内,比如她虽能碰触水,却不能喝水。
“你为何可以将人间的死物,直接转化成鬼能饮用的雪水?”
她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黑无常一点儿也不好奇她会这么问,说辞也早就准备好了。
“当鬼差肯定要有点特殊权利,那才有意思啊。”
说到鬼差,她突然想起来,黑无常今夜子时应该去收录鬼进地府才对。
边抿红纸,边问:“你今日不当值?”
他笑了起来,笑声清朗:“这地府怎么可能只有我这一个黑无常,天下混战,死的人那么多。”
“地府管理不过来,早就扩招了不少鬼差,光是黑无常这个岗位,就招了数万之多”
黑无常看着她染了红色的唇,像熟透的红浆果,十分鲜润好看。
他忍不住伸出食指,替她轻擦唇角,抹去那多余的破坏唇形的红。
她猝不及防,避闪不及,却见他并未逾矩,也就由着他了。
黑无常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她皮肤细腻温润的触感。
“对啦,地府的黑无常那么多,我叫‘陈怀瑾’,字‘在洲’。”陈怀瑾注视她的明眸,继续道,“以后唤我‘陈在洲’即可。”
她倒是对此毫无意见,名字对她来说只是些符号:“好,陈在洲。”
陈淮予听到她唤自已的字,总感觉跟别的鬼或人口中说出来的不一样,格外悦耳动听。
他忍不住让她多唤两次:“可以再叫我一次‘陈在洲’么?”
她耐着性子又唤了一次:“陈在洲。”
“嗯,我在。”
陈在洲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这是遣玉,玉中心红色宝石内嵌有小摇铃。”
“若是你想我了,连着晃动九下这块玉,发出声响,我就会出现你身边。”
她礼貌推拒:“此物过于贵重,我不能收。”
她其实想说的是,她不会想陈在洲,也用不着这块玉。
但陈在洲为她让了那么多,这么说会有些伤人,便换了一种说辞。
陈在洲并不知晓她推拒的真实原因,只觉她并非是那种贪小便宜的女子,对她的印象更好了。
“有时我会到别处收鬼,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不愿休息时,只能孤单在地府枯坐……”
说罢他又抬起染了水,微红的凤眸望向她。
她身上有他陈陈在洲的灵力残留,哪怕没有这块遣玉。
他也能找到她,不管是在天底下或是地府里。
她最是受不了这样的语气,一时心软,答应了:“好。”
陈在洲心下雀跃,眼看着她将遣玉别在腰间,才收回目光。
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给她。
书页被翻得有些陈旧,却不泛黄,纸张仍旧有韧性。
在随身空间静止的时间中,果然能更好地保存很多珍贵物品。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这本蓝册子,居然不是竹简,而是略比丝绸布料粗糙的一种质地。
上面的文字也不是她所认识的小篆。
“此为何物?”
陈在洲不知该如何解释,这本书不属于这个时代。
思忖半晌,才想到一个合适的托辞。
“这是地府特有的物品。”
怕她细问,连忙转移话题。
“你不是想不起来自已的姓名嘛,这本诗歌集最宜用来取名。”
“你随意翻到一页,闭眼指一行字,从中提取,就可当让你的新名字了。”
陈在洲的母亲,当初就是这么给他取名和字的。
她闭眼凭感觉翻动手中书册,感到差不多了,停下,滑动着纤纤细指,落在了一处。
陈在洲急急凑过来看,只见她指尖覆着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