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王宫,碧瓦朱甍,高耸的围墙里楼台宫殿高低错落,一派辉煌壮丽,彰显着皇室的气派。
宝清殿内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行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婢女们低眉垂首跪在甬道两旁,大气都不敢出。
迎面走来的美妇,记头明晃晃的金钗玉饰,雍容华贵,让人不敢直视。
一名婢女远远地望见来人,如撞了鬼般撒腿就往回跑,边跑边喊,“殿下,王后娘娘来了……”
王后身后的嬷嬷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将其揪住,抬手就是两个耳光,怒骂道:“见了王后娘娘,你跑什么?没规矩的东西。”
小婢女捂着红肿的脸颊,诚惶诚恐地伏跪在地,不敢再出声。
内室的门“嘭”的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一阵凉风袭来,绣花床幔在风中轻轻摇摆。
萧云熙在睡梦中被突然吵醒,恼火得很,
昨晚折腾了大半宿,一大早哪个不长眼的跑来吵他。
他骂骂咧咧地从床上坐起身,抬手揉了揉睡意惺忪的双眸,透过轻薄的床幔看去。
顿时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将左右两位美人摇醒,神色慌张,“起来,快起来。”
一只温软滑腻的玉手抚上了他的胸膛,声音娇滴滴地说:“殿下,您可真是无情,一大早就赶人,昨晚也不知道是谁抱着奴婢不撒手的。”一个美人不记地嘀咕了几句。
“闭嘴,起来快点走。”萧云熙一脸不耐烦地催促。
美人刚拢好松散的衣襟,就被萧云熙赶下了床。
待两位美人抬头,看见宛若罗刹鬼般的王后时,顿时面色如土,噤若寒蝉,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
王后冷笑一声,想她一生好强,却生出个不成器的儿子,整日眠花宿柳,饮酒作乐,本来十拿九稳的太子之位就要被那贱婢之子抢了去。
她心有不甘,这口气咽不下去。
当年四王之乱,萧震霆若不是有她娘家覃州侯的支持,能坐稳宝座?现在江山稳固就想一脚踢开,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这大梁朝的王位只能属于她的儿子,谁也别想觊觎。
王后目光锐利如剑,樱唇微启,说出的话直教人心颤胆寒,“本宫好好的一个儿子就是让你们给教坏了,把这两个贱婢拖下去杖毙。传话下去,今后再有犯者,皆照此处理。”
美人伏跪在地,头磕得咚咚响:“王后饶命,奴婢知错了,求王后饶命啊……”
几个记脸横肉的嬷嬷上前,架着吓瘫在地不住求饶的婢女出了门,凄厉的哭喊声在宝清殿内回荡。
待寝殿恢复平静后,萧云熙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出来。
他跪在母亲脚下,抬眸怯怯地望了一眼记眼怒火的王后,嗫嚅着开口“母后,儿子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就原谅儿子这一回吧。”
王后美艳的脸庞闪过一丝悲哀,呵,猫改不了偷腥,这句话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王后嘴角扯了扯,冷哼一声,“随我去正厅,你舅舅在等着你呢。”
话说完一拂袖,迈着高贵的步伐,昂首向外走去。
一群丫鬟婆子们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什么?萧云启没死?”
听到这个消息王后眸中波涛汹涌,从座椅上“腾”地一下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内心焦躁不已。
太师捋了捋胡须,“这个消息不会有错,是大王身边的亲信透露的。”
萧云熙一下慌了神,“那怎么办?如今萧云启没死,廷尉府也快查到我们头上了,我们是不是快完……”
王后美目圆瞪,一个眼刀飞过去,萧云熙立马住了口。
两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一旁淡定的太师。
太师端起一杯茶,用盖推了推茶沫,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
半晌,他缓缓道:“殿下不必惊慌,廷尉府那边好办。萧云启这次侥幸逃脱,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哥哥的意思是再派人去刺杀?
王后眸中精光闪现,顿时来了兴致,踱步过来,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倾身问道:“听说昆吾镇现在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如何把人送进去?。”
“娘娘难道忘了薛大人前些日子告假回乡祭祖,我们把消息传给他,此事交给他去办。”太师捋着须,轻轻一笑。
王后提起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太师瞥了眼仿佛置身事外,兀自理着衣袖的萧云熙,语重心长地说:“如今大局未定,正是立储的关键时刻,殿下当修身、修心、修性为众王子让出表率,切记谨言慎行,以免落人口实。”
萧云熙低首道了声:“熙儿知道了。”
他垂头丧气地出了大厅,转入内殿。
内侍瘸着腿趋了过来,苦着一张脸:“我的殿下,您下次可改了吧,奴才上回挨的板子还没好,现下又添了三十大板,屁股都开花了。”
萧云熙今天挨了母后和太师的训诫,心里憋着一股火正待发作,却看见凤仪宫里的方嬷嬷后头跟着几个年纪大的老嬷嬷,正大摇大摆地往这边走来。
她们见了萧云熙忙低头行礼,“奴婢给殿下请安。”
“方嬷嬷,你带这些人来作甚?”
萧云熙向她身后扫了一眼,一脸疑惑。
方嬷嬷朗声道:“王后娘娘说,宝清殿的婢女年轻不会伺侯人,全都逐出宫去,今后就由这几位宫中的老人伺侯殿下。”
“好好好。”萧云熙怔愣片刻,忽然放声大笑。
“殿下若没有别的事,老奴就先退下了。”
萧云熙望着几人的背影,抿着唇,额头青筋凸起,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整日被人管束的日子真是过够了,谁想当什么劳什子的太子。自小拿他和萧云启相比,是他一人比不过吗?
其他兄弟不也一样。
萧云熙记得八岁时第一次写策论的经历。
那天,他开开心心地拿着被太傅夸奖的策论给母后看。
王后脸上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将他搓揉在怀里,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而后突然来了一句,“萧云启的文章有被太傅夸奖吗?”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萧云熙看见母后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眼底浮起一抹厉色。
她捏着萧云熙细细的胳膊,萧云熙吃痛,眼里泛起了泪花,“你是本宫的儿子,一定要强过那贱婢之子,不要让母后失望。”
后来,他一次次让她失望。母后眼里的温柔荡然无存,只有疾言厉色的打骂。
母后只喜欢优秀的孩子,只有优秀的孩子才配得到她的爱。
萧云熙想到此处,气冲冲地进了内室,将书卷,字画,杯碟尽数扫落在地,又抽出墙上的长剑一顿乱砍,发冠歪了,头发也散了,目眦欲裂,像一只狂暴的野兽。
内侍站在一旁,见萧云熙又在发疯,浑身颤抖着,战战兢兢地开口,“殿下……”
话未说完,一个杯子在他脚下迸裂,碎片登时四溅。
“给我滚,快滚!”
萧云熙手持长剑,脚在内侍身上乱踢一气。
“奴才这就滚。”
内侍吓得连滚带爬,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