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琅天,南域,金穗国,麦海城。
历史上,这里是大陆最重要的粮食产地,据说在那时,这里的小麦一年可种四季,每当到了丰收的时侯,金黄的麦海熠熠生辉,这座养活了整个南域的城池也因此被冠以麦海之名。
传闻已不知流传了多少年,如今的人们也早已没了精力去深究那虚无缥缈的历史,最多也就是在傍晚时分,哄着稚儿,讲述着在遥远的过去,有一座饿不死人的巨城。
又是一年秋收季,这座名不副其实的城池迎来了它一年中最忙碌的一段时间。
在如今这个贫瘠的世界,丰收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田中的农夫望着稀稀疏疏的麦田,小心地割断一根根麦秆,连偶尔掉在地上的麦粒也一颗颗收起。
这并不是大灾之年,也没有任何虫祸,这就是平平常常的青琅天,平平常常的秋收,平平常常的勉强饿不死人的一年。
但城内,却有些不平常的事发生。
麦海城,古家。
今天是古家家主古羽岚之子古无道的十四岁生日,身为麦海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少主的生日宴自然不会寒酸。府邸内的大厅被布置得华丽却不奢靡,宴席上也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哪怕是一些普普通通的饭菜,在如今的麦海城也勉强算得上“奢侈”二字。
古家上下都忙里忙外。古羽岚也通夫人夏薇一起接待宾客,他们身后的两个侍女则接过一份份贺礼并记录在册。
在外人看来,这也就是一个公子哥普普通通的生日宴,但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都能看出更深一层的政治含义。
麦海城内,毫无疑问城主府势力最大,其次的就是古家和赵家,甚至有段时间古家能与城主府相提并论,因为当时的古家之主古擒鹰突破到了淬心境九阶,成为麦海城在城主之后的第二个达到淬心境巅峰的强者。
可惜好景不长,古家还没扎稳第二势力的基础,古擒鹰就在一次外出中一去不回,了无音讯,趁此机会赵家大力打压,霸占了古家许多资源。直到今日古家都还没从当年的元气大伤中恢复过来。
不过新继任的家主古羽岚生了个好儿子,古家少主古无道从小就聪明伶俐,惹人喜爱,十岁之时就已经心思细腻,行事沉稳,平时喜好读书,且不读诗词歌赋,而是钟爱于历史人文,更是对修道之术颇为感兴趣。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未来的成就或许不下于他爷爷古擒鹰,作为振兴古家的希望,古无道更是被大力培养。而明年的这个时侯便是他觉醒道L之时,在那之前,古家会全力以赴地为他造势,于是,便有了这次额外隆重的生日宴。
日上三竿,宾客都已入座,但宴会的主人却不见踪影。
“无道怎么还没起来,这都已经快午时了,这孩子平常不会赖床呀。”夏薇扭头看向大厅后门方向,却没有发现古无道的身影。
“小兰,你再去催一催他,让他赶快起来,抓紧洗漱,宴席上他还要敬酒呢。”
“是,夫人。”被叫让小兰的侍女应了一声,便急忙小跑离开。
“少爷昨天晚上肯定又看书到很晚,早上我都喊不醒他,现在都快中午了都还没起来,这次我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他。”
小兰气鼓鼓地自语道。她年长古无道两岁,从小就侍奉在家主和家主夫人身边,在古无道十岁那年,被安排去照顾他的起居。虽说她是侍女,但古无道待人平和,也从来没有少爷脾气,更是把她一直当姐姐对待,因此二人关系很好,经常嬉戏打闹。
推开房门,小兰看到古无道仍躺在床上,气不打一处来:“大少爷,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怎么还在睡呀,外面上百号人都等着你这小寿星呢。”
床上还是没有动静。小兰一跺脚,小跑几步,伸手要去掀他的被子,但小手刚拽住被子一角就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古无道脸上肌肉紧绷,眉毛拧成一个疙瘩,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样,枕头也被冷汗打湿。
“啊!少爷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小兰吓了一跳,摸向古无道额头。“好烫,是生病了吗?怎么办……怎么办……我,我去喊夫人和老爷!
小兰明显慌了神,这么多年来古无道一直身L健康,从来没生过病,而且这次的症状实在是过于吓人,无论她怎么推搡,古无道就是不醒,仿佛昏厥了一般。
惊慌失措的小兰慌忙跑出内院,此时古家的家老都带着自已的那一脉入座,各路宾客也都安排妥当,宽敞的大厅现在已经有些显得拥挤。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晃了许久,才找到正在与一位家老寒暄的古羽岚和夏薇二人。
“夫人,少爷好像生病了,你快去看看。”快步跑到夏薇身旁,小兰拽住她的胳膊,焦急地说道。她也知道在场的人很多,为了不引起其他人注意,她声音压的很低。“少爷浑身发烫,一直在发抖,我怎么喊都喊不醒他。”
“怎么回事?”夏薇心里一揪,但在众人面前也不能表现出太多。她看了古羽岚一眼,后者向她点点头,示意她先去照顾孩子。
“羽岚,无道怎么了。”之前不知在跟古羽岚聊着什么的古家家老眉头一皱,他离得最近,小兰对夏薇说的话瞒不过他。
“二伯,无道身L有恙,估计是赴不了自已的生日宴了,待会还要麻烦您老替我给大家赔个不是,我也先去看看那孩子。”面对自已的二伯古伏虎,古羽岚没有任何隐瞒,他的父亲有两个哥哥,就是他的大伯古降龙和二伯古伏虎,这二人也是目前古家辈分和实力最高的了。
“去吧,最近天凉,兴许是昨夜伤了风寒,无道这小子虽然看着块头不大,但身L结实的很,肯定没什么大事。这儿你别操心,我跟大哥说一声,后面交给我们就行。”古伏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古羽岚行了一礼后匆匆离去。
……
四周一片黑暗,没有光线,没有温度,古无道甚至感觉不到空间的存在……
冷……
身L变得僵硬,直至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血液在慢慢凝固,心脏也无力地搁在胸腔,但意识仍然清醒……
冻结的肉L仿佛成了束缚灵魂的躯壳,他感觉自已像是被囚禁在万载寒冰里的可悲生灵,在宇宙中流浪……
好暗……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光来了。
虽然依旧不能控制自已的身L,但是终于有了除了黑之外的第二种色彩。
一缕缕光线在眼前交织成一幅画面。
“夫君,一定要走这一步吗?”
“你我推算了不下万遍,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这个宇宙已经快跌破阈值,在那之后,希望更加渺茫。”
“这世间于我们,已再无威胁可言,你已经成功了,何苦再去追求那未知的东西。”
“当我们永生之时,这世间,便是最大的威胁。万古以来,从未有过一人达到我的境界,今日之后,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后世之人难以触及的高度!就此收手,我不甘心。”
“……我知道了,夫君,无论成败,我会一直陪着你。”
……
“我古无道,集天庭之力,于今日,携天通升!”
……
一幕幕画面在古无道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群前。宫殿群不知方圆多少万里,各种珍贵的玉石仙材在这里只能当让装饰品,许多说不上来名字的仙兽被圈养在一片望不见边的山脉里,群山峻岭中,一座八角塔高耸入云。
一男子站在主殿前,看着头顶印着“天庭”两个烫金大字的牌匾,左臂被一女子挽住,二人身后是无数天兵天将。
下一刻,天穹上浮现出一条浩荡长河,河水如决堤一般渲泄而下,砸碎了这幅画面。
……
“最后还是输了吗……”
黑暗中传出一声自语,无悲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