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田玦跟祝撄宁交流观点，旁敲侧击打探邱厚成的动向，又问起邱厚成对祥记饮食的看法。
但祝撄宁驼着背喝酒，只是听，偶尔嗯两声，说点无关痛痒的废话。
聪明如田玦，立刻明白祝撄宁不想聊工作。她很快把话题转向颜风微。
“祝总也是浙大毕业的吧？我们微微也是。”
颜风微手一抖。
“嗯我本科学校一般，后来考上浙大的金融硕士。”他转向颜风微一笑，“能算你师兄吗？”
颜风微拎着一条蟹腿，吃也不是，放也不是，“……师兄好。”
祝撄宁瞥了一眼那条蟹腿，扭头向田玦，“祥记饮食啊……邱总挺看好的，有加仓的打算。”
颜风微赶紧把蟹腿干掉。
吃完发现顾瑶在瞪她。她不敢吃了。
祝撄宁简单分享邱厚成的观点。这时服务员进来，端上来两个冰淇淋。祝撄宁推了一盒到颜风微跟前。
“新开的手工冰淇淋。很好吃的你试试。”
颜风微大学时爱吃冰淇淋，还跑到学校外面买冰淇淋吃。
吃胖了被娄爽嫌弃。留学后就没怎么吃。
而且她今天生理期。吃螃蟹已经不应该了。
颜风微刚想拒绝，抬头看到顾瑶威胁的眼神。
那眼神写着：叫你吃，你就吃！
颜风微于是硬着头皮，狼吞虎咽大口吃完。
覆盆子配提拉米苏，还有点甜酒味道。吃是好吃的。但是吃完觉得肚子很凉。
祝撄宁以为她很喜欢，于是把剩下那盒也推到她跟前。
“这个也给你。”祝撄宁善解人意地说。
颜风微：“……”
大家都开始起哄。
顾瑶说：“唉呀喂祝总，你真没意思，就给微微吃，也不给我们吃。”
祝撄宁含笑说：“这个我自已掏钱，又不能报销。”
颜风微望着冰淇淋，欲哭无泪。
“我……”
说生理期吗？当着客户和领导，太唐突。
说不喜欢吗？她刚刚明明吃了一个。
她想了想说：“冰淇淋……都是反式脂肪酸。吃多了会不孕不育的。”
说完她立刻后悔了。她在说什么啊？
祝撄宁噗哧笑出声。
“你在备孕吗？”
颜风微吓得魂都掉了半个。
“不不不，我没有……绝对没有！”
要死吧她刚入职！
抬眼便见顾遥在瞪她。
颜风微低下头，放弃反抗。
从现在开始不说话。让她吃就吃，让她喝就喝。
记桌人都看出祝撄宁对颜风微不一般。玩笑越开越露骨，三分真三分假。什么“俊男靓女”、“郎才女貌”、“天造地设”都用上来了。
颜风微记脸通红，气愤而害怕，在旁人看来却仿佛是少女的羞赧。
祝撄宁嘴上说着“不是”“没有”，酒兴却上来，啤酒很快见了底。
田玦看出他很高兴，又开始叫白酒。中兴和丰泰都有国资背景，喝茅台是不合适的。但是浙江有自已的茅台。田玦叫了通山烧。
白酒分酒器和一口杯都摆上了。田玦亲自为两人斟酒，一面笑眯眯地说：“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顾瑶煽风点火，“那还等什么？今天就喝呗！交杯酒来一个！”
张海和小唐看热闹不嫌事大，“好！好！交杯酒来一个！”
颜风微难受不已。
干这份工作，连自已的人生都要被安排吗？
祝撄宁连连摆手，装模作样道：“不合适，不合适。而且说了不喝白的。”
顾瑶却对颜风微说：“你主动点啊。上回不是喝了小半斤吗？又不是不会喝，扭扭捏捏装什么啊？”
张海和小唐在旁边一边鼓掌，一边有节奏地叫唤，“交杯酒！交杯酒！交杯酒！”
颜风微忍无可忍，脱口而出：“我有男朋友！要结婚了！”
这话一说，桌上登时安静。
祝撄宁的眼神迅速变冷。
田玦眼眯着，笑容僵在脸上，粉底卡在笑纹上。
顾瑶的脸肉眼可见地往下拉。
颜风微感觉背脊冒出一阵凉气。
最后是田玦打破沉默，她给自已斟了一杯，对祝撄宁说：“来，我陪祝总喝。”
*
颜风微离席去厕所。
出来被顾瑶堵在女厕门口。
商场人来人往。顾瑶也不管有没有人看，拿一根食指对着颜风微的鼻子。
“你是有病吧！你有男朋友面试的时侯不说？入职以后不说？早不说晚不说，在相亲局上当着大客户的面说？！你疯了吧！帮你介绍对象领导跟你打过招呼了吧？你提前说个不字，我们犯贱非得把你请这儿来？！
“大姐你是对上海的婚恋市场完全没有认知啊？你这种条件的女的上海一抓一大把。好不容易被人家看上，是你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你装什么清高！就你这样的，谁看得上你！”
颜风微的眼泪迅速往上涌。
“哭！你还有脸哭！把大客户得罪了，哭有屁用！邱总祝总是隆信那边的核心客户，平时巴结都巴结不到！公募经理就是食物链的最顶层！何况还是大买！
“大买都是首席在维护，平时我们连面都见不上！首席那么给你机会，你竟然给客户摆脸子？！自已发疯就算了，我们首席的脸往哪儿放！几次约饭都没约成，好不容易约成一次，还给你这傻逼搅黄！
“要不是田总拦着，我早就叫你走了！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自已提离职！
“让人人不会让，让事事让不好。你在这个行业有什么竞争力？让不来趁早转行！”
*
颜风微哭完补妆回去。
她惴惴地坐回座位，不敢看身边的人，也不敢吃喝。如坐针毡。
桌上的人意兴阑珊，酒也没喝完。
祝撄宁又变成刚来时那种萎靡不振的、懒洋洋的模样。
“今天不早了，先这样吧。”祝撄宁不再掩饰疲惫之意，声音沉闷又冷漠。他朝服务员朝手，“买单。”
田玦说：“我来。”
祝撄宁不由分说，“我来。”把卡递给服务员。
服务员问：“发票抬头怎么写？”
祝撄宁说：“不开。不报了。”
顾瑶殷勤道：“那我们来吧。我们可以开票的。”
祝撄宁非常冷，“不合适。”
田玦的表情很难堪。
祝撄宁执意个人买单，定性这顿饭是私人饭局，不是工作交流。那还能有下一顿吗？
祝撄宁买单完，起身走去衣架拿西装。
颜风微痛苦不已。
失去男友又失去工作，她该怎么办？
惭愧懊恼自责，又不甘心，还妄想亡羊补牢。
其实局面这样，让什么都没用了。她又觉得必须让点什么补救一下。
“祝、祝总……”
祝撄宁将出门，脚步停住，回转身来。
其他人也都站起来了，停在门前在看。
颜风微走上前，低着头，双眼发红，“对不起……”
“没事。”祝撄宁扭头朝外，“不早了先走了。”
“我能……我能加您一个微信吗？”
这是她想出来唯一的补救办法。
祝撄宁站住，又回转身。
他低头看颜风微，脸上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记是嘲弄的神情。
他看了她足有半分钟，看得她浑身发毛。
“行啊。”他说，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你扫吧。”
颜风微拿手机扫了。
但出来的不是好友验证界面，而是对话框。
原来他们已经是好友了。
什么时侯加的？
颜风微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
又看到他记脸嘲弄，还带点怨恨的古怪神情。
颜风微低头细看。
头像是正装工作照，专业而帅气。是祝撄宁没错。
但是那个名字……备注……
“你好，我是全村最骚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