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郜最厌恶抄书,此事说起来还要怪那太傅季沧澜。那事儿多的季老头就最喜欢罚她抄书!
抄书时,季太傅还会念叨什么:“书读百遍,其义自现。书抄百遍,其形自见。”
书上一句话,让她翻来覆去的抄,抄记一百遍,叫她手腕抄的酸痛。
抄完后,便叫她背书,若是将书上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背下来,这季老头才会给她讲解经义。
若是背不下来,就要挨手板子。
然后就是熟悉的挨吵流程。
太傅会先怒斥她态度不端,愚笨如猪,朽木难雕。
然后接着叫她抄书。
“连这么点文章都背不下来,又想挨罚了?接着抄,抄到你长记性为止。”
抄完书后,太傅还要检查她的字迹,若是字迹工整清晰,倒还好说。
若是字迹潦草了,便又要叫她练字。
“就练永字,只练永字。”
“写的什么东西?我是这么教的吗?”
“哟,梦游呢?”
“睡醒了吗?睡醒了再来学!”
还要在她耳边唠叨:“这几个歪戳戳字,简直是戳瞎人的眼睛,殿下身为太女,如此字迹,这怎么行啊?
臣真是忧心百羽国的未来,是否真如国师所言,一片昏暗。念及此处,臣的心都是冰凉一片。”
百里郜被吵成了白面馒头,捂住耳朵。
她是因为字丑才潦草的吗?她是因为不想让抄书这样无聊的事情才潦草的!
百里郜脾气一下子就克制不住了:“好吵啊,季老头,你这老男人公公爸爸的,是蛐蛐转世吧!烦死啦!”
季太傅便手指颤抖着指向她:“这,这,这,成何L统!臣还未说亲,哪里老了!你,你,你,目无尊长!还有个学生样子吗?简直是不知尊师重道为何物!”
其实吧,季沧澜并不算老头,卖相还甚为不错。
只是季沧澜年纪较她稍长一些,又令人生厌,所以百里郜才喜欢冒犯他,取了个蔑称,唤他季老头。
百里郜一直知道,男子最不能提及的就是年龄,尤其是季沧澜。
毕竟季沧澜曾在殿堂上与人起了争执,被女官指着鼻子骂:“没人要的老妖公,宁取花楼倌,不取季沧澜。”
此番争吵在当日传作笑谈,而后那骂人的女官在第三日被季沧澜参了三本奏折,罪状详实,落得流放的下场。
当时,季沧澜二十八岁,早已过了适婚年龄。季太傅身为男子,论长相,论才貌,论家世,各种条件都不差,却不知为何,至今未婚。
经此一役记朝文武都不约而通的认为季沧澜太傅身有疾病,或无法侍奉丈妇,或无法生育,或有心仪之人却看他不上,不适宜结婚或不愿结婚。
而后所有人不约而通达成一个共识,婚姻之事定然是季沧澜太傅的忌讳。
当时,太子殿下沉迷花楼清倌人,季沧澜屡次三番的想尽一切办法进行劝阻,仍旧无效。
“太子殿下!这怎么行呢?我的小祖宗,您这样怎么搞的成器呢?沉迷男侍误国害民啊。”
之后,母皇仙去,季沧澜这老头便在她宫中转来转去,冥思苦想:
“哎呀!太子殿下啊,陛下这一去,你以后可怎么办哟!臣都要担心死了!而今百羽国内忧外患,您却……”
“江山美人的抉择,自古是人之常情,但男色终究误国啊。臣忧心忡忡,心急如焚,恨不得以头抢地,拿命来换女君的贤明啊!”
百里郜坐在御书房中,淡淡地笑了笑:“既然太傅认为男色误国,那么不如亲自入宫侍奉吧,说不定吹吹枕边风,朕便贤明些了,百羽国也能更好些。”
谁知这便宜男太傅正在磨墨,听到这话的时侯,竟愣在原地,仔细思考了一下此法的可行性,莫名其妙的认通了她的说法了。
季沧澜垂眸:“倒也有理,亲近之人的劝解总归有效些,既然如此,如若陛下不弃,下官谨遵圣意,愿意以此残身伴君左右,为君解忧,唯愿女君圣明,百羽无忧。”
百里郜撇了撇嘴:“季老头也不怕永远被囚于深宫么?在宫外,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而在后宫,若是失宠,沦落冷宫,你忧国忧民的抱负或许此生都无法实现了。”
季沧澜摇了摇头:“下官本就独身一人,没有妇君。如若陛下不再沉迷男色,下官又何惜此身。
从前只能在学堂劝解陛下,往后入了陛下的后宫,便无所阻拦了。
臣定要日日拦着陛下沉迷男色,多了更多机会劝陛下进学,关心天下苍生。
虽然剑走偏锋,也算得偿所愿了。”
百里郜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按了按眉心,哼了一声:“待你入宫,我便要狠狠折磨你,让你哭喊求饶终不得解脱,若是你不听话,便叫管教日日罚你抄男诫,让你面对这些你最讨厌的陈腐东西,没时间管我!”
随即,百里郜皱着眉,脸颊气的圆滚滚的,开始拟旨。
其实历任皇上都是口头吩咐,本有女官可以代拟誊抄旨意,不过而今百羽内乱,宫中不知道会被塞入哪个世家的人,所以百里郜很少将这些杂事假手他人。
季沧澜听见她的“哭喊求饶不得解脱”,耳根莫名其妙红了一些:“陛下......慎言。”
百里郜翻了个白眼。
不愧是个贞洁老处男,这就遭不住了?
百里郜有些无语,瞥了他一眼,刻意奚落,道:“你要什么位分?太高的位分可不给你。不是不能给,朕不想给你这种老头,还要给美人留着呢,你自已估计着份量要哈。”
季沧澜移开了目光,避免与她对视:“能入后宫是圣恩,哪怕为隶为俾也是圣意,臣不敢多求。”
季沧澜往日正经严肃的脸此刻竟微微泛起了红晕,白净的耳根也染上了一抹诱人的绯色。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晦暗难明的光芒,轻轻咬着下唇,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美。
百里郜情不自禁,想:季沧澜在侍奉时会是这般模样吗?会露出更加激烈失态的表情吗?
细细品味,他那浓密的眉毛如剑般锐利,微微上扬的眼角,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使得整个人都有些生动起来。
可惜季沧澜还是棋差一招,百里郜虽然年轻却不是块木头,她自小风流多情,洞察人心,早已见惯这世上的情爱,哪里能看不懂这些?
只是片刻,他微不可察的笑意便被她尽收眼底,已经足够让身经百战的花丛老手确定了他情意。
瞧着瞧着,百里郜忽然觉得撩拨这种一板一眼的年长者也颇为有趣。
百里郜忽然想到:怪不得季沧澜这个老男人一点也不着急成婚,原来是等着入宫侍奉。指不定他一个男子来让太子太傅,便是存着勾引她的心思呢?
不过百里郜原本并不在乎季沧澜是否真心喜欢她,或许有男子盼着进入后宫,得她宠爱,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她始终觉得这深宫吃人不吐骨头,不算得什么好去处。
季太傅爱慕她,她虽有些意外,不过也处之泰然。她是顽劣不堪,不过身为帝王,玩弄人心的手段能差到哪里去?
百里郜自问,虽在政事上是有些无能,作为女君又显得有些多情。可她也算得身份尊贵,相貌堂堂,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不对,这词儿划掉),文武双全,甘为美人不早朝,论容止气度不输旁人,不知是多少男子魂牵梦萦的良配。
令季沧澜入宫本就是想要折磨于他,而今知道了他的心思,忽然心情愉悦,往后欺负起太傅来,指不定更顺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