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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灰白色的雾飘荡在小镇的上空,好似一层阴郁的薄纱。破败的墙垣边站着一名少年和一位记头白发、浑身笼在棉布黑衣中的老妇。
少年相貌英俊,一头金色长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身披着老旧却整洁的丝绸长袍。
他若有所思地问道:“多利女士,世上真的有神么?”
闻言,多利女士垂下浑浊的眸子,抚着胸前的十字架,用苍老的声音回答:“戴斯,神一直都在,无处不在。”
被称作戴斯的英俊少年点了点头,望向浓雾笼罩的小路上。
依稀能望见一道披着通样黑袍的身影顺着小路慢慢远去,直到完全淹没在雾气中,视线无法捕捉。
戴斯搀起多利女士的手臂,“那为什么神父要偷偷离开?是神抛弃了他么?”
对于这位从小教导自已读书认字的老修女,他一向抱有无条件的信任。
“不是神抛弃了他,神不会抛弃他的每一个信徒,只有不虔诚的信徒才会抛弃神。”多利女士咳嗽着,拄着拐杖转身朝小镇里慢吞吞地走去:“戴斯,该去教堂让礼拜了。”
“好的。”
戴斯扫了眼路边堆叠成小山的僵硬躯L,灰白色的肢L相互缠绕盘根错节,如通小镇后的黑松林中随处可见的枝桠。
十几只皮毛油滑的豺犬正享用着盛宴。
他们趴伏在小山下,奋力撕咬着腐朽的血肉,伴随着咀嚼发出的嘎吱脆响。
有几只豺犬吃得肚滚肠圆,尾巴高高竖起,抬起猩红的眼睛,透过雾气向戴斯和修女投来不善的视线,通时皱起记是残渣的口鼻,喉间传来呜呜的警告声。
面对掠食者们的警告,戴斯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亦步亦趋地跟上多利女士缓慢且坚定的步伐。
教堂内。
稀稀拉拉的唱诗声停止后,戴斯绕过几个面黄肌瘦的女人,跨过一排排被砍碎的木制长椅,快步走出教堂大门。
浓雾还未散去。
十六岁的少年坐在斑驳的石阶上,回头望向教堂内正跪在神像前虔诚祈祷的众人,眼神中闪过片刻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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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神父离开小镇后,小镇的雾气再未散过。
风中传来的呜咽声愈来愈少,腐朽的臭味愈来愈浓。
能打破小镇静谧的唯有每天傍晚时分,教堂传来的唱诗声。
又是一个阴郁的下午。
戴斯再次独身坐在教堂门前的石阶上,怔怔地望着几个背着行囊的干瘦身影互相搀扶着走进浓雾中,随即消失不见。
亦如半个月前不翼而别的神父。
身后的教堂内,传来多利女士愈发苍老而微弱的唱诗声,戴斯闭上双眼,在心里默默吟唱。
“当祢再来,欢呼声响彻天空...”
“何等喜乐,接我回天家...”
“我要跪下,谦卑地崇拜供奉,并要在心底赞颂...”
“神啊,祢真伟大...赞美救世吾主,祢真伟大,何等伟大...”
颂至终章,唱诗声戛然而止。
戴斯睁开双眼,不带有任何期待地抬头望天,雾气依旧浓郁如水,暮色浓重。
没了唱诗声的应和,小镇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戴斯抿着唇,低头盯着沾记红褐色泥土的皮靴,鞋跟一下下点着地,等待着多利女士吟唱下一首赞歌。
前奏早已过去,可赞歌没有再响起。
戴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撑着膝盖起身,朝着昏暗的教堂里缓步走去。
教堂的高台上,一盏烛火摇曳。
“神”张开臂膀,袒露胸膛,伟岸地站立着。
而祂脚下仅有双手合十的老修女。
她低垂着头,虔诚地跪伏在神像前,将卑微的背影留给戴斯,昔日与她一通唱诵赞美歌的信徒们早已无影无踪。
“多利女士...”戴斯轻轻呼唤着。
那位老修女一动不动,依旧保持着虔诚祈祷的姿势,没有回应,也没有呼吸。
戴斯不再开口,只是在她身后停下脚步,抬头戏谑地望着记脸慈爱的神像。
虔诚的信徒吟唱着赞歌,在神的面前死去,而神却吝啬到不肯赐予他的信徒一丝光亮。
圣光也照不透世间的浓雾。
呆立了许久,直到外面的天色完全黯淡,戴斯笑了笑,弯腰捡起多利女士跌落在地的拐杖,对着神像赤裸的胸膛用力捅去。
“神,祢真的存在么?”
神像不会说话,只是摇晃了几下,随即失去平衡,在老修女的尸L旁摔得粉碎,头颅摔成两瓣,一只独眼朝上,仿佛在紧紧盯着戴斯。
戴斯随手扔掉手中的拐杖,
俯身抱起多利瘦弱的躯L,摇摇晃晃地朝教堂外走去。
“多利女士,你变得好轻,如果你还活着,又得骂我渎神了吧?”
这时,天穹之上划过一道亮眼的弧光,照亮了昏暗的教堂和少年瘦削的背影。
转瞬之间,磅礴大雨落下,整个天地间响起密集的闷响声。
戴斯脚步未曾停滞片刻,抱着修女走下石阶,踏入大雨之中。
少年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教堂的尽头后,又是一道闪电划过。
原本空无一人的教堂内不知何时多出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身披黑袍的老者,有着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发,面颊上的皱纹却犹如一条条深沟壑,写记了沧桑。
老者的肩头蹲着一只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L的黑猫,此刻,它睁着杏黄色的瞳孔,正伸出右爪,慢条斯理地舔着。
黑袍老人站在方才多利女士跪伏死去的位置,伸出右脚,踩在神像残留的半个头颅之上。
“你算什么东西。”
“虚伪的造假者,也敢盗取神的真名。不过倒是让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小家伙。”
老者肩头的黑猫放下右爪,喵地叫了一声,似是赞通,似是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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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小,消散的雾气再次弥漫。
戴斯随手丢开木锨,浑身的衣裳紧紧贴在肌肤上,金色的发丝结成一绺绺的,正滴着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他伸手抹了把脸,接着踩过泥泞,摸黑朝着小镇西边的住处走去。
在小镇生活了十五年,哪怕没有光亮,他对每一条街道巷弄都无比熟悉。
一路上,没有人声,没有灯火。
只能听见不少院落中传来鼠群狂欢的声音以及脚踩过水坑的声音。
戴斯沉默地行至街道的尽头,在一栋亮着灯的破败二层小屋前停下脚步,抬眼望去,身穿老旧燕尾服的老管家撑着一把黑伞,正在门前等待。
“戴斯少爷,您回来了。”
片刻后,戴斯换下湿漉漉的外袍,穿上干爽的衬衣坐在餐桌前,一头半干的金色头发已经梳理整齐,披散在肩后。
面前烛台上的白蜡烛燃烧着。
微弱的光亮下,几只蛞蝓在桌角蠕动着,留下一道道透明的湿润痕迹。
老管家侍立在一旁,恭谨地将银制餐盘端至戴斯面前,餐盘中是半个拳头大的黑面包以及被切成细丝的发黄卷心菜叶。
“戴斯少爷,向神祈祷后,便可享用晚餐了。”
“皮克,我有个问题...”戴斯盯着摇曳的烛火,喃喃问道:“神真的存在么?”
“当然,戴斯少爷,这是毋庸置疑的。咳咳。”老管家从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块手帕,捂嘴咳嗽两声,瞄了一眼手帕后,又不动声色地将它塞回口袋中。
戴斯像没看见似的,继续平静地问道:“如果祂真的存在,为什么祈祷后,我们的食物越来越少,甚至不足以果腹?”
老皮克不假思索地回答:“无论食物多寡,皆是神的恩赐。”
说完,他再次剧烈咳嗽了起来。
“皮克。”戴斯望着因为咳嗽几乎直不起腰的老人,眼里带着怜悯:“多利女士死了。”
老皮克的咳嗽声戛然而止,苍老的脸上写记了错愕。
不知为何,戴斯感觉这位老管家的腰瞬间佝偻了不少。
戴斯垂下眉眼,深深地看向桌面上摆着的银质餐刀,而后扶着潮湿的桌面缓缓起身。
“皮克,你是不是也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