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薇在看到哑妹‘哐哐’踹了二叔好几脚时就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之后便控制不住地一直留意着。
哑妹胆子那么小，平日里遇见这种事儿都是有多远躲多远，今儿个怎么上赶着凑热闹？
她闭上微张的嘴巴，看着向着她跑过来的哑妹，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哑妹双手扶着膝盖喘气，她现在纯粹是在硬撑。这具身L伤不少，肚子又饿，不晕过去算不错了。
喘匀了气，她伸出一只小黑手戳戳姜薇的肩膀。
“咋、咋了？”
哑妹张了张嘴巴，想起自已说不了话又抿起唇。她指了指人群中的姜老头，大口呼吸几口，又憋着不出气脸涨得通红，最后脖子一歪，舌头一伸，白眼一翻，装作嘎了的模样。
姜薇：······
她竟然看懂了。
她惊疑不定地看看阿爷，又看看哑妹，心里拿不定主意。
被挤出人群的姜二郎见身边站着的哑妹跑开，没忍住回头看去，便也看到了哑妹的动作。
他来不及惊讶，忙看向阿爷，发现对方的脸色确实和平时不太一样，且气急到有点喘。
老爷子脸上尽是岁月留下的道道沟壑，不仔细看轻易看不出来。
姜二郎快步走上前替爷爷轻拍胸口，口中小声安抚。
姜二郎的出现让姜老头想起了自已的三个大孙子和两个孙女，不由得老泪纵横。
方才那青年一番话虽有挑拨之嫌，却点醒了他，这个二儿子软弱不堪重用，只要还有柳氏在，他就学不了好。
说到底，都是报应！
他年轻时死磕秀才不中，家里家外的活儿全都堆到王氏的身上，累得她早早离世。小儿子出生后，深得爹娘宠爱，柳氏仗着公爹婆母撑腰，拿孝道逼他，累得大房一家受了这许多年委屈。
好处全让二房占去便也罢了，他只想着小儿子能出息些，不说进士，好歹考个秀才，谁知小儿子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姜老头心中后悔不已，他都是黄土埋半截儿的人了，总该为扶得起来的大房多着想一些才是。
他吩咐一直站在他身侧的姜三郎，“三郎啊，去给爷拿纸笔来。”
姜老头面上依旧颓丧，却没了之前的灰败。
姜三郎瞬间睁大眼睛，没想到祖父说得竟然不是气话，不过他乐见其成就是了。
心里乐颠颠，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他小跑着进了屋。
哑妹和姜薇大眼瞪小眼半晌，扭头发现姜二郎已经把姜老头安抚好，就不再跟姜薇白费功夫，转而把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的柳氏身上，捋捋破烂的袖子跃跃欲试。
不知为何，姜薇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见哑妹有了动作便跟在哑妹屁股后头走进厨房。
不多时，哑妹端着比她的小脸大了三四倍的木盆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姜薇见她每走一步都像要摔倒的模样，心惊胆战地想要伸手帮她，却总被躲开，只能跟在她后头小心看着。
找到一个缺口钻进人群，哑妹慢慢地靠近柳氏，有人看见她，问她想干嘛，她只一个劲儿摇头，看距离差不多时，她脚下猛地踉跄，手上的木盆滑落。
装晕的柳氏先是被从天而降的水淋了记头记脸，被水一激，她猛一下睁开眼，紧接着只听见‘咚’的一声，头上一痛，彻底人事不知。
熬过了掐人中却挨不过木盆砸头。
众人：······
哑妹面露惊恐地后退一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小脸朝天‘呜呜啊啊’地哭了起来。
见地上的柳氏直接被木盆砸破了脑袋，都见了血，围观的村民都不淡定了。
“哑妹你是来帮倒忙的？”
“这可咋办，得叫大夫了吧？”
有人忍不住通情道：“柳婶子都这么大年纪了，眼下被休不说，还被搞成这副模样，忒没道理了······”
有人跳出来驳斥：“你这小媳妇，也忒不讲道理，柳婆子是什么好人吗？你家有这样的继婆婆不剥掉你一层皮算好的！竟还替她说话，你咋想的？”
围观了全程的钱秀珠眼神闪烁了下，忙蹲下身掏出帕子给柳氏简单包扎了下。
紧接着她走到小闺女身边，柔声问道：“哑妹端水来作甚？”
哑妹闭上嘴，委屈地抹了抹眼泪，小手指了指木盆，拎起衣襟在脸上擦了擦。
钱秀珠看懂了，她扬声道：“哑妹是想给你奶擦擦脸好让她早点醒过来？”
哑妹狠狠点头。
有人问：“小哑妹，你奶方才要卖掉你，你不怨她？”
哑妹看着问她话的那人，缩了缩脑袋。
钱秀珠替小闺女擦了擦眼泪，解释道：“哑妹害怕那群来要钱的人，才反应大了些。”解释完她又对哑妹道：“娘知道哑妹不是故意的，下次叫叔叔伯伯们帮你就是了，听到没？”
哑妹配合地乖顺点头。
母女二人一对视，各自有各自的小算盘。
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正在写休书的姜老头，他手上的笔一顿，定定心继续写。
人常说娶妻不贤毁三代，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如今的指望全在三个孙儿身上，不能再叫柳氏毁了他孙儿的前途。
村长趁机开口说和，哦，不，提醒：“德叔，这事说起来柳婶是有错，但她到底为老两口养老送终过，还生下一个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柳婶娘家离十里村远得很，她岁数又大了，就算回娘家估摸也没人愿意照顾，最后只能住在老二家里。通住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面子上至少得过得去，您说呢？”
村长哪里是那么好当的哦？他今个儿要是帮姜老头休妻，明个儿就有人骂他帮亲不帮理，戳他老姜家的脊梁骨！
姜老头写字的手早就停了下来，他明白村长话里的意思，他和柳氏也算一起过活小半辈子，和离还说得过去，休妻就过了。
见姜老头把他的话听了进去，村长不再相劝，无论是和离还是休妻，柳氏都还昏睡着，这事儿也只能先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