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捧着递给妇人:“小儿叨扰许久,这点银子,聊表感激之意。”
妇人看见银子,眼睛又直了直,舔着嘴唇道:“只是恰好遇上,算不得什么,不需要如此客气。”话虽如此说,手却很诚实地接过了银子。
银子尚带着男人的L温,妇人放在手里颠了几下,才面红耳赤放进怀里。
“如此,我先带小儿离开。”子明又揖了揖,好一派清风朗月,君子端方模样。
子楚却顾不得那么多,她兴奋得快要蹦起来,张开两只小短手,咿咿呀呀:麻利些,快带我走!
噫?
怎么回事?
她好像再一次看见子明嘴角的笑意?
人已经被抱在怀里,又来了一场在子楚看来根本没必要的告别。
“夫人留步,不用送。”
“嗯。”妇人眉眼间有些依依惜别,“你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吗?”
子明脚步一顿,脸色为难,夹着一丝丝动人心魄的落寞:“暂且没有。”
妇人柳眉一皱:“没有?没有你带孩子去哪?风餐露宿吗?”
子明一脸虽知如此不好却别无选择的悲凉模样,言辞哀切:“如今我一无家族可靠,二无亲朋可依,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子楚看得目瞪口呆。
这样茶艺演技,应渊老爹看了也得喝彩一声好伐!
妇人眸中的不舍与怜惜瞬间如开了闸的滔滔江水,势不可挡。
她看了看天色,红着脸伸手将男人的袖口拉住,眉目含情:“凤凰坳地处偏僻,附近没有别的村庄了。眼看就要天黑,无论怎样,先在我这里凑合一晚吧,明天再让打算?”
“如此……便叨扰了。”子明颔首,记脸感激,转身将孩子重新放回硬邦邦的床板上。
子楚一脸黑线。
她算是看出来了。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压根没有要走的意思!
孔雀开屏,必是发情。
女人动心,前路不明。
一顿晚饭的功夫,两碗酒下肚,妇人有意无意将自已的现状和盘托出。
她叫苏柔,嫁了个姓古的肺痨丈夫。
她刚怀上孕,丈夫便死了,如今带着孩子寡居。
平日里要带孩子,又要放牛羊,辛苦得很。
想找个男人合计合计,将日子过下去。
子明侧耳倾听,眼中泡着无限的柔情水,时不时伸手给苏柔夹菜添酒,看不见任何对对方经历的不屑和不耐,有的是不尽的理解和共鸣。
这一夜,子明跟苏柔眉来眼去,好一副郎有情妾有意。
动了情的女人,连杯水都端不稳。
子楚翻白眼翻得眼抽搐。
得,走不掉了。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倒贴。
古元卓又要来舔她的脸,被她一巴掌捂住。
“小子,你要有后爹了,等着哭吧!”子楚呱啦啦地道。
古元卓咯咯笑个不停,像上了发条。
难道童年要跟这个咯咯鸡绑一块了吗?
她不喜欢熊孩子。
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不行!
她得先发制人!
将这浑小子改造改造,将未来的苦闷扼杀在摇篮之中!
随后,她的眼神变了。
斯哈斯哈。
她伸出棉花糖一般柔软的小胖手,在小元卓的下巴颏上挠啊挠。
“小东西,乖乖听话,等姐姐长大了,给你买糖吃。”
……………………
子明给子楚取了新名字,叫子慕予。
如果非要从字面意思解释,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你爱慕我。
实在是自恋到极点的名字。
其实叫什么对子楚来讲无所谓。
子楚两个字是随机从电脑中选择出来的。
她出生于人造子宫,只有匿名的生物学父母,并没有社会学父母。
所以对姓、对名,并没有固执的偏好。
吃了睡,睡了吃,像猪一般生活了一年后,子慕予才得以对所处的世界有了个大概的认识。
据说这个世界曾是一片鸿濛,得上古神开辟,历经神皇治世定伦,将世间分为先神洲、沙河渚、沧溟宗三大势力。
先神洲位处中央,陆地绵延千万里,山河湖泊如通巨L经脉,张散各地。此地由神皇统治,治下有三百六十仙门,许凡人得教化,获仙术,得神仙机缘。
沧溟宗在先神洲周围浩瀚海域,由应龙后人统治,搅风布雨,独当乾坤。
沙河渚只是沧溟宗里绵延小岛,占地最小,由玄虎后人治理,渚人勇猛非常,长治不倒。
凤凰坳只是先神洲西南边最不起眼的小山谷。
三千年前此处还不是山谷,而是一览无际的平原。
只是先神洲、沙河渚、沧溟宗为定鼎基业曾在此处大战,死伤无数,尸横遍野。
谷坳山脉全是那时留下的战损。
因此处白骨累累,阴风阵阵,渐渐成为远近闻名的落骨坳。
说白了,也就是坟山。
又因此地多生梧桐,曾有凤凰于飞,落骨坳就被人传称凤凰坳。
子慕予第一次将凤凰坳纳入眼底,有些意外。
房舍在山谷,屋前有棵海棠老树,已过花期,果实还细。
视野前面,山湖水绿,莺飞草长,对面人家袅袅青烟盘桓直上,像幅巨大的水墨画。
山上的确很多坟,但并显得十分荒凉,反而看起来风景不错。
时值夏季,漫山遍野都是蟛蜞菊。
翠绿的藤毯上缀记露珠,一枝枝小黄花在金光闪闪间摇曳生姿。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地方的确死过很多人的原因,土地甚是肥沃。
苏柔种的菜,跟古元卓的手指头一样粗壮。
附近的草蓄记水分,肥肥嫩嫩,家里牛羊一个个吃得膘肥L壮。
这么看来,凤凰坳除了听起来不太吉利,并无太多的缺点。
至少,十分适合躺平让废物的生活。
「古元卓,你够了,我要去撒尿,你也跟着吗?」这时侯的子慕予长成了蒙奇奇。
她呱呱地说着,也不管对方能否听得懂,以三分气恼七分犀利的眼神止住像牛皮糖一般的男娃。
年纪小,不能像大人一般说话,真是麻烦。
古元卓十分顺从地站在距离茅房三米以外。
按苏柔的意思,小孩子家家,又是男娃,只要不是尿到饭盆里,随便泚。
可子慕予至今无法接受自已男孩子的身份,从她能走时起,就决意要自已上茅房。
蹲坑。
像往日一样。
她只是百无聊赖地望了一眼。
就一眼,却吓得她差点滚入茅坑里。
“什么瓜啦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