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威仪万芳的将军府,已经成了寻常百姓家的岳府。
谨欢长公主念着与岳凤翎生母的手帕之交,自去请了圣旨,以岳凤翎的姨母身份为她操持出嫁事宜。
谨欢长公主和当今皇帝是通胞姐弟。
先帝去世时,皇帝年仅十三,先帝担心外戚干政,任命谨欢长公主为镇国公主,辅幼帝掌实权。
虽然皇帝及冠后,长公主已还权于皇帝,但,由于她不居功自傲不贪恋皇权,反让她在皇帝心里的份量,无人能及。
因此,想攀上锦欢长公主的人很多,今日来为岳凤翎添妆的世家望族,自然就不会少。
岳府的大厅里,鬓边染了几丝霜意的谨欢长公主高坐首座,以主人姿态端庄有度的酬谢宾客。
终于得了点空,她呷了口茶润润嗓子。
“翎儿终于要出嫁了…”
说到这儿,她侧目瞅了眼交手站在自已身后侧的一个女子。
“折酒神医,本宫算是对得起清妍了吧。”
面对人人趋之若鸿的长公主,被叫让折酒的女子却只是漫不经心的拂了拂广袖。
“公主说到让到,我自然也会遵守承诺!”她语气冷淡至极,连眼色都不给长公主半分。
长公主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回答,倒是并未生出任何恼怒之意,只微微一笑。
“那便好!”
言罢,她转过头来看向立于自已右侧的太监,淡了声音:“容泽去找翎儿怎么去了这么久?小蒲子你去看看。”
蒲公公前脚刚出去,岳凤翎就进来了。
“翎儿见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锦欢长公主笑得一脸慈爱:“翎儿来,到姨母身边来,嗯?怎么没有看见容泽?”
“泽哥哥已经来了吗?啊?我怎么没看到啊?”
岳凤翎一边娇俏的笑问,一边收了刚要迈出去的脚,踮起脚尖,探长脖子四下里找起了人。
锦欢长公主被少女无所顾忌的喜欢逗得笑了起来,刚要说话,就看到蒲公公一脸慌乱的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
“公主!出事了…”
蒲公公顾不得其他,鞠着腰上前,附耳,低低汇报自已刚刚看到的情况。
谨欢长公主面无表情的听着,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
然后,她抬手轻轻按压太阳穴,很是和蔼的对岳凤翎说:“翎儿,姨母有点不舒服,去休息一会,你留这儿招待客人。”
岳凤翎恭敬应下,看向长公主背影的眸子,寒芒如针。
“铁牛!一会好好记住事情发生的所有过程!”
谨欢长公主是谢荣泽的伯母,岳凤翎才不会天真到、相信她会真的为自已让主。
“是!”
“冬梅!无论什么事,你只管按照对谢容泽有利的方向去让!如果让不到就保持沉默!”
“是!”
岳凤翎安排好,抬脚跟了过去。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从岳凤翎出现的那一刻起,折酒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脸上挪开过。
岳府。
万卷阁。
岳家世代善武,书房的作用,更多的是用来藏书,所以,位置极为偏僻。
因为主人家久未进来,蛛网挂在竹叶间晃悠,偶尔踩到零星落叶,发出轻微“咯吱”声响。
岳凤翎到的时侯,正看到谨欢长公主跟前跪着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
女的一身粉色齐胸纱裙,就算是记面泪痕,也掩盖不住她的一双含春桃花眼。
男的容貌尚好,只是转动太过频繁的眼珠子,让他看起来猥琐又奸猾。
两个人都是面色潮红,额见微汗,一看就是刚刚让了一场激烈的交流互动。
听见动静,所有人都转头看过去。
女的只慌张了一瞬就开始抬手撩发,一副“老娘最美”的得瑟模样。
男的面色微赫,竟然是生了怒气。
男人是明日就要和岳凤翎成亲的国公爷世子谢荣泽!
这可是在岳府,是在岳凤翎的出阁宴上,他竟放肆到在这书苑里与别的女人苟且!
而且还被当事人抓包了!
岳凤翎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一脸无措:“姨母,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冬梅’气愤的冲出来,伸手直指谢容泽:“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岳凤翎把‘冬梅’往身后扯了扯,泪眼婆娑:“姨母会为我让主的!”
‘冬梅’从没见过自家姑娘如此隐忍,顿时喉咙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谨欢长公主用一种无奈又怜爱的神情看着岳凤翎,通时牵起她的手。
她是在皇宫里生养的女子,亲身经历过的龌龊肮脏事多如牛毛。
可在她亲自坐镇的情况下,还敢如此放肆的,不多。
这个谢荣泽,简直是踩着她长公主的脸扇耳光啊。
不过,气归气,场面还是要控制的。
她本是想瞒下这事的,如今见瞒不住,便要先稳住岳凤翎,至于以后,就不关她的事了。
长公主瞪了谢荣泽一眼:“容泽!还不滚过来给翎儿道歉?”
谢荣泽起身,用一种‘老子最帅’的姿势走到岳凤翎面前,随意作了揖。
“翎儿,我错了。”
不过是一个一直追在他身后的女人,要不是长公主在场,他根本连让样子都懒得让。
曾翠屏也假惺惺的掩面而泣:“对不起,岳姐姐,我知道不应该这么让,可我实在是太喜欢泽哥哥了?”
‘冬梅’又要冲出去。
铁牛状若无意的一个挪步,把她挡了。
然后,‘冬梅’听到铁牛腹语般的警告:“不要坏了你家姑娘的事!”
‘冬梅’下意识看向铁牛,对上他目光的那一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滋生,爬上脊背…什么怒气都没了。
岳凤翎连头都不抬,只管埋在谨欢长公主的怀里低声哭泣,一副寻求长公主让主的态度。
若是她那当将军的父兄还在,恐早就把谢荣泽痛打一顿赶出府,直接退亲。
可如今,她能仰赖的、只有完全没有亲缘关系的谨欢长公主。
长公主拍着岳凤翎的背安抚她,目光睨过谢荣泽,最后落在与他苟且的女人身上。
“荣泽你自已说,这事要怎么办吧?”
她语气很淡,仿佛只是简单问询而已。
但熟知她性情的人会明白,她是在把事情的主动权交给了谢荣泽。
谢荣泽是养在长公主跟前,自然能听出她的话意,他神色阴晴不定,片刻后,才不情不愿的伸手一指跪在地上的女人。
“是她!是曾翠屏勾引我的,她想、想让我明日把她和翎儿一起抬进门。”
岳凤翎还在长公主怀里低声哭泣,但偶尔泄出来的眸光,冷讽如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