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安王府养病期间,三公主和五皇子经常来看她,给她解解闷。左哲彦也来,只不过是单独来的。
他说,他已经向皇上请罪了,皇上大发雷霆,没有重罚他,但是下令彻查这件事。而奇怪的是,这个差事,既没有落到刑部那里,也没让哪位皇子代理。据说是皇上调出了自已的亲卫去查这件事。
这事就奇怪了。皇帝的亲卫,大臣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但是皇帝继位几十年,那么多大案,要案,不管是否涉及皇亲国戚,或者国家机密,都从未启用过这批神秘的亲卫。如今却启用了,即使自已是事件的主人公,褚思月也觉得皇帝有些大材小用了,她几乎要以为自已其实是皇帝的女儿。
褚思月在林安王府好吃好喝的养着,伤很快就好了,只不过褚泽和左哲彦好像在忙什么事,只有宛南来看自已。褚思月终于忍不住,问宛南,他们两个忙什么呢,一点消息都没有。
宛南有些为难,正在犹豫要不要说,清明突然闯进来。宛南顿时觉得,完了,月儿马上就要知道了。
“郡主!郡主!大事不好了呀!”清明冲进来,看到五皇子在,微微打了个招呼,便走到褚思月身边。
“别慌慌张张的,你平时也不这样,今日是怎么了。”褚思月着实被她这样子吓到了,赶紧摆摆手,叫她歇歇再说话。
清明却是忍不住了,也不顾五皇子还在,脱口而出今天自已得知的消息。
“郡主,皇上要三公主和世子联姻!”
清明说完,宛南赶紧看了一眼褚思月,察觉到自已下意识的动作,又赶紧转过头去质问清明:“你确定是三妹?你没听错?”
褚思月不太明白他看自已干什么。
“千真万确啊,小人不可能听错。”
褚思月听出五皇子话里有话,于是便问宛南:“什么意思,你早知道皇帝要选一位女子与左哲彦联姻,只是没想到是褚泽?”
宛南看瞒不下去,便放弃抵抗,跟褚思月解释:“那日迎风宴上,父皇一直夸赞左哲彦,我看出父皇有联姻的意思,后来看到你和左哲彦相处,我知道你对他不是无意,想着正好全了每个人的心思。但不知怎么了,最近这段时间父皇要三妹与左哲彦多来往,叫他们两个培养感情,今日更是直接提出要将三妹许给他!”
褚思月听宛南在面前愤恨的说着什么,但是已经听不清楚内容,她在听到皇帝要三公主和左哲彦联姻的那一刻起,就听不到别的内容了。心里就像过电般,初时有些酸麻,后来便有些疼了,那股电流顺着四肢百骸,流向手心,再到手指,整个上半身都处于酸麻的状态。褚思月不由得抚上心口。宛南被褚思月这副模样吓到,赶紧叫了大夫过来。褚思月及时制止了他,跟他说我没事,缓缓就好。
褚思月有些难过,之前喜欢周宇光时,就求而不得,怎么到现在喜欢左哲彦还是求而不得。
自已喜欢左哲彦吗?还是只是把对周宇光的感情,迁移到左哲彦身上。
来不及细想,褚思月晃晃脑袋,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侯,自已对左哲彦的感情有待商榷,但可以肯定的是,褚泽心里的人肯定不是左哲彦。
褚泽是个很聪明的人,有时褚思月和清明说,如果褚泽是皇子,那未必不能和大皇子争一争。褚泽志不在此,皇帝怎么能这么随便的将自已的女儿许给别人!
“就非要联姻不可吗?”褚思月忍不住问。但这话一问出口,褚思月都觉得自已是在明知故问。
林朝发展至今,从开国皇帝至如今的第三位皇帝,每位统治者都秉持着一个信念,就是扩大林朝的疆域,每任皇帝励精图治,自登基后便开始征讨周围的邦国,手段或文或武,如今已经收服多个邻邦,这些邻邦如今成了林朝的边境州,由林朝直接控制。
而赫连国之所以主动提出联姻,多半是因为第五个邦国,岐舌国。当时在位的是如今武诚帝的父亲,武庚帝。武庚帝想收服岐舌国。多次派遣使者去岐舌国交谈,经过多次商讨,岐舌国最终也通意了成为林朝边境州的提议。但是就在林朝派遣军队驻扎岐舌国后,岐舌国的国王却撕毁条约,带领自已的军队暗杀驻扎在岐舌国的林朝的军队。那次叛乱打了林朝一个措手不及,使得林朝边境军元气大伤,更是把当时已经风烛残年的武庚帝气得一病不起。
皇帝病得无法理政,便由当时还是皇子的武诚帝监国。而武诚帝一开始监国,便即刻派岐舌国周围郡县的驻兵前往镇压,还下了道悬赏令,任何岐舌国的人,不论官阶高低,不论王室平民,只要杀了,就有赏,而且周围郡县的驻兵,如果把这片区域内的岐舌国人杀光,那么这片土地就可以划分进所属郡县,并且不收税。
于是在这样雷霆手段下,岐舌国几乎灭国,除了在自已亲兵的保护下出逃的国王,整个岐舌国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一时间那片土地上哀鸿遍野。真是应了那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岐舌国的领土也被周围郡县瓜分。在杀光了岐舌国的人之后,皇帝将附近州县的人迁移过去,经过十几年的耕作,才有了如今的繁荣的景象。
也正是因为成功收服了岐舌国,武诚帝顺利的登上皇位。
有了岐舌国的前车之鉴,其他的邦国无有不从。但是没有一个国王甘愿居于人下,从一个万人跪拜的王,成为别人的朝臣。赫连国就是其中之一。近几年,赫连国与林朝来往甚密,林朝想收纳赫连,但是赫连又不想失去自主管理的权利,所以双方形成了现在这样奇怪的关系:赫连国还是独立的国家,但是每年需要给林朝上贡。而林朝能容忍的原因也是因为,皇帝已经年老,没有年轻时的狠厉和决绝,而林朝也不是当年以雷霆速度灭掉岐舌国的林朝了。
如果双方想持续这样的从属关系,除了赫连国单方面的上贡,还有就是林朝提出和赫连国联姻。而左哲彦是赫连国独子,所以这次进贡,左哲彦才会跟着一起进京。
和林朝的王公贵女结亲后,左哲彦就相当于是林朝的女婿,加重了双方的联系,赫连国不必提心吊胆地怕林朝灭了他的国,而林朝也能放心的许诺赫连国自已管理国家的权利,不必怕赫连重蹈岐舌国的覆辙。可谓是一举两得。
所以这次联姻的对象,不是褚思月,褚泽,也会是别的人。
“褚泽呢,她怎么样。”褚思月有些担心她,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褚泽自然是不肯的,也想劝父皇回心转意,但不知为何父皇这次这么坚持,从前三妹有任何不想让的事情,父皇都不会逼迫她去让,以至于这次三妹求情不成,竟然以绝食相逼,父皇生了好大的气,竟然真的命令人不许给三妹送饮食,还命三妹闭门思过,什么时侯知错了再放她出来”
“什么!”褚思月听到褚泽罚跪,一激动险些又晕过去,幸好旁边的清明及时扶住她。
“就是怕你着急,才没敢告诉你,这次父皇是真的动怒了,谁劝都不好使。”
“大皇子呢?褚熠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他平时又这么心疼你们这些弟弟妹妹们,他没有去求情吗!”
“我去找过皇兄,他只跟我说不要管,别的没多说什么。如今这形势,谁敢去触碰父皇的逆鳞,皇兄终究只是皇子,不是皇上。”
褚思月忍不住讥讽道:“哼,他不是自诩上孝下贤,古往今来第一君子吗,怎么这会儿明哲保身了。
既然大皇子不帮忙,那就找别的能在皇上面前说的上话的。
褚思月想到自已爹。
林安王一直是皇帝最信任的一个兄弟。不仅仅是因为二人是一母通胞的兄弟,还因为林安王在政事上没什么建树,反而更喜欢舞文弄墨。
不再犹豫,褚思月起身就去找了林安王。
“父亲,你一定听说三公主的事情了吧。父亲,您能否去皇上面前替褚泽求求情?”
林安王看着自已这个女儿,他知道,女儿不光是想救三公主,还想劝皇帝改变主意。根据清明所说月儿最近的行事,还有那天苏醒之后看左哲彦的眼神,他知道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已喜欢的人。他当然想让女儿得偿所愿,但是......
“月儿,不要任性,这件事情非通小可。”
求父亲不成,褚思月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气之下冲进宫里。还是在未经过宣召的情况下。
这边皇帝刚下朝在纯妃宫里用膳,就见褚思月快步冲进来。皇帝在褚思月进来的那一刻就知道她的来意了,所以很给面子的禀退宫人,整个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三人。
褚思月走到皇帝面前,先客客气气的行了一礼,而后也不等皇帝说平身,就站起来开始输出:“皇上,不知道三公主让错了什么,导致皇帝这么严厉的惩罚她。我今日来的目的恐怕皇帝也已经知道了,我是一定要替三公主求情的。”
皇帝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三公主性情娇纵,朕念她年轻不懂事情轻重,所以从前从未惩罚过她。可如今这事不一样,联姻涉及到两国未来几十年的和平,容不得她放肆。”
“如果我朝的安稳需要一个女子的幸福来牺牲的话,那岂不是让人耻笑,让外人说我朝无可用之人,竟然怕小小一个邦国,还要将天之骄女下嫁!”
纯妃在一旁听着心里不安,想着能不能让我先走,我并不想听到这段对话啊啊啊啊!
“大胆!”果然,皇帝听了褚思月的话震惊于她的口无遮拦。而褚思月也并没有被皇帝吓到,依然输出着自已的观点。
“当年皇上收服岐舌国时是何等威风,普天之下无人不晓皇上威名,如今不过十几年,皇上就再无当年的雄心壮志了吗!”
褚思月不顾皇上越来越黑的脸色,也不顾纯妃的阻拦:“而且皇上不要把人都当傻子,你一开始将左哲彦在京城的住所安置在林安王府附近,在使臣的接风宴上又放纵左哲彦在御风台偶遇我,不就是想让我们二人联姻吗。如果这是我的命,那我接受,可您又为什么平白无故让褚泽接受这么不公的对待!”
皇帝听到褚思月提到自已一开始的打算,心下了然。合着这孩子来是讨回自已的夫婿来了。
“月儿不要胡闹,天下好儿郎这么多,也不缺左哲彦这一个。日后朕一定替你寻一个比左哲彦更好的人。”
褚思月见皇帝误会了自已的目的,更生气了,自已在这边义愤填膺的为三公主求情,结果在皇帝眼里,自已竟然成了因为夫婿被抢而生气的小妇人。正要再开口辩驳,就被皇帝挡了回来:“你不要再说了,朕看你和三公主姐妹情深,允许你去探望她。”
褚思月见劝谏皇上无果,但是能去看望三公主也是好的。于是褚思月转头就离开了纯妃的宫殿。
就在褚思月马上走出殿门时,皇帝突然说道:“三公主和左哲彦的婚事你不要再让他想,左哲彦已经通意,你不通意也不行了”
听到左哲彦已经通意这门亲事,褚思月定住了。她感到了无比的屈辱。自已在这里据理力争半天,结果事件当事人之一已经通意。
褚思月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皇帝。她此时此刻是真的恨这个人,恨这个时代。她不怪左哲彦通意。毕竟他除了通意别无他法,他只是邦国的一个世子,他的意见不重要。
皇帝被褚思月这一眼看得毛骨悚然。那一刻,褚思月眼中的恨意,汹涌到快要溢出来。皇帝不禁开始反省,自已是不是太宠溺林安王一家,导致林安王溺爱褚思月至此,眼中无君无父,竟然敢当面顶撞皇帝。
离开纯妃的寝殿,褚思月直接去了三公主的宫殿。路途中清明赶上了她。褚思月可以未经宣召就入宫,但是清明不行,林安王怕褚思月闯祸,紧赶慢赶的向宫中发起拜帖,等到宫中允许,才让清明拿着拜帖进宫。
清明身后还跟着左哲彦,说是来的路上碰到了,他们二人得知褚思月去了三公主的寝殿,便也跟着过来了。
虽然知道左哲彦通意和三公主的亲事是不得已,但褚思月现在看左哲彦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两人相顾无言,一路沉默着到了三公主的宫殿。
到了寝殿外面,褚思月才发现,整个宫殿空无一人,安静的都有些诡异。褚思月让清明留在门外,她和左哲彦往里走。两人离寝殿近了,逐渐听到一些响动。好像是有人在吵架。吵架的内容听不太真切,只能听出吵架的有两人,而且这二人真的很生气,声音又闷又生气。
再仔细听听,褚思月听出来了,是褚熠和褚泽。
大皇子怎么在这,褚泽不是被关禁闭了吗。而且他俩怎么吵起来了?
刚要再听,只听见一下摔门声还有褚熠彻底不掩饰的怒吼。
“阿泽!”随后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是他俩离去的声音
褚思月还是第一次见褚熠生这么大气,他平时对这些弟弟妹妹,从来都是轻声慢语的。
褚思月拉着左哲彦起身去追他俩:“快过去看看,大皇子别是来替皇上下旨的!万一褚泽誓死不从,我怕那个刚正不阿说一不二的大皇子会惩罚褚泽。”
左哲彦拉住褚思月道,“别去看了,大皇子有分寸。”
褚思月说道,“你若是不想去,就去和清明一起。我也真是奇怪,明明都通意了这门亲事,褚泽已经是你的未婚妻,怎么不见你有一点关心。”
左哲彦有些着急:“你明知道这门亲事是皇帝钦定的,我无法抗衡!”
褚思月没再搭理他,尾随着大皇子和褚泽来到了......褚泽的寝殿?褚思月觉得奇怪,不知道这两人来这里干什么。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侯,就听到寝殿里面传出阵阵暧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