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莉娜，醒醒。”
淡淡日光在暗巷外翻涌着，被阴暗的墙头尽数吞没，湿答答的墙根爬着青苔，开了线被淤泥染的见不着本色的毛毯里裹着一个半大的孩子。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毫不留情地拍打着她的脸，试图把已经冻得四肢发僵的她掰起来。
“只要你撑过了这个冬天，一切都会好起来，大伙凑了钱，要供你去上学。”那乞丐用手抹了抹这孩子的脸，有些惊惶。
老乞丐把盖在孩子脸上的毛毯剥开，她的脸红得厉害，脸上带着甜丝丝的笑容，手里抓着毛毯的毛穗边，已随着她的父母去了天国。
“伙计们，她不能去上学了。”那老乞丐把孩子抱在怀里，对巷头的几个正在抱团取暖的乞丐喊叫道。
“怎么了，老杰克，莎莉娜她怎么了？”其中一个还算有活力的孩子站起来，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一耸一耸的，她赤足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跑过来，蹲到老杰克跟前儿，查看着莎莉娜的情况。
其他几个冻得瑟瑟发抖的乞人也相互搀扶着走过来，他们把睡着了的孩子围在中间，老杰克从衣领下面掏出一个十字架，开始为她祈祷。
“杰克，她是不是死了？”第一个跑来的孩子仰着脸问闭着眼祈祷的老杰克。
“塔米，你还记得你母亲教你的诗歌吗？”老杰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脸上的沟壑里嵌了一滴泪，反而问起了她关于诗歌一类的事。
“还能想起来些。”塔米勒的眼珠不自觉地向右转了一些，紧张地用小树枝剔着指甲缝里的泥。
“为莎莉娜颂一段吧。”老杰克抱紧了怀里瘦削的孩子，用飘渺的声音向塔米勒说话。
“我走过每条独占的街道，
徘徊在独占的泰晤士河边，
我看见每个过往的行人有一张衰弱、痛苦的脸。
每个人的每声呼喊，
每个婴孩害怕的号叫，
每句话，每条禁令，
都响着心灵铸成的镣铐
………”
塔米勒的细微声音在暗巷里回荡，乞人们将死去的孩子围在中间，由衷地替她祈祷，愿她在天堂里能与父母团聚。
许久，乞丐们把莎莉娜送到了一家医院的门口，他们对年轻的生命让出最后的告别后陆陆续续地回到了暗巷。
“塔米。过来，我的好孩子。”老杰克努力地睁开他混浊的眼睛，看向正在翻垃圾桶的塔米勒，对着她招了招手【
“怎么了杰克？你担心莎莉娜没有被下葬吗。”塔米勒开着已死的莎莉娜的玩笑，翻出半块烤土豆后，像只听话的驯犬慢慢走向了老杰克。
日光有一瞬被裹挟进了厚重的云层，淅淅沥沥地，雨点点滴滴地落了下来。
“你还很年轻，不能再和我们这些边缘人物混迹在街角了。明天我去找科里借点钱，给你置办一身新的衣裳，你就去福利院待一阵吧。”老杰克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塔米勒，粗粝的手一下下梳理着她打结的浅色头发。
“不！你怎么能把我送走？孤儿院里的嬷嬷会扯着我的头发让我清理木地板的。”塔米勒听到中间时眼里流露出了惊讶，看着身边的好友挨个被冻死在春天前，她是极不愿意离开老杰克的。从阿里德孤儿院跑出来后，她说什么也不愿去别的地方了。她生气地躲开来，跑进了巷子深处。
“塔米勒！”老杰克威严而不可侵犯的声音混在巷风里随着她一通奔跑，要将她包裹着拉回一般。
塔米勒七拐八拐，在建筑间穿梭，冲出了巷子。她站在建筑的阴影里，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一时间不知道向哪里逃。是的，除了老杰克和孤儿院，她无路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