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日已西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张贤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这是块带着夜光的欧米茄牌手表,还是当年方青师长离开十一师之前送给他的,后来,把他这块表押给了田秀秀就当是定情的信物,那个时候,他的周身也只有这块表是最值钱的。田秀秀随军以后,这块表才又戴回到了他的手腕上。这么多年以来,这块表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还从来没有坏过。
“现在是晚上七点钟了!”张贤对着身边的吴华副旅长与潘参谋长道:“三十二团这个时候应该在往回撤了!”
“是!”吴华点了点头,看着前面已经结近尾声的战斗,还是有些担心,道:“阿贤,胡军长命令我们要尽快靠近上蔡城,我们这个时候还在路上耽误,只怕赶过去的时候就晚了!”
张贤却摇了摇头,对着他道:“老吴呀,如果不把这些迂回过来的敌人击溃,那么上蔡城也会受到他们的威胁,我想就算我们花点时间,只要把这些敌人击退,胡军长那边定然不会责怪我们的!”
吴华点了点头,其实他也知道,张贤是胡军长的心腹,便是犯了什么错误,只要不是太大的过错,胡从俊也会为他遮掩的。
潘扬参谋长也有些担心,对着张贤道:“旅座,三十二团从白圭庙那边撤回来,我只怕敌人会尾随而至,他们无法脱身!”
张贤笑了一下,告诉他:“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所以早就命令陈大兴带着警卫营还有三五四团的一个营过去接应了。”
听到张贤如此一说,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的大道南面,战斗已然结束,那股迂回过来的共军在数次冲锋失败之后,终于向南退了下去,毕竟他们是轻装上阵,与携带着快速纵队的整编十一旅无法相比。
张贤命令三十二团与三五四团余部加紧时间打扫战场,而他亲自率领着十一旅的旅部迅速通过这片战斗区域,向上蔡城开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从他们过来的东面,响起了激烈的枪炮之声。
果然被黄新远说中了,在李清成带着二十旅的一个团紧追着撤下的国军三十一团而来的时候,刚刚靠近了座小村,从村口附近的公路两边的坡地后便打来了一片的迫击炮弹,炮弹在李清成正在行进的部队中间炸开,爆炸声马上令刚刚惭弱的战场上顿时又热闹了起来,紧接着,敌人伏兵从公路两边的高坡上现身,轻重机枪一齐开火,立时编织出了一道立体交叉的火力网,封堵了二十米远的整条公路。
李清成被敌人的这一通炮火与机枪火力打得有些发懵,看着一个个倒在自己面前的战士,他总算反应了过来,这些敌人真得就是如黄新远所说的那样,是在有计划的撤退,而并非前面的战士们认为的溃败。
“快撤!”李清成大声地命令着。
其实,不等他喝令,前面的人已经顾不得后面的人的惊愕,向后面退去,两方面的人流冲撞在一起,现场一片得混乱。
李清成大声的疾呼着,一眼看到营教导员夏阳带着一个连过来,当下大喊着:“夏阳,你带一个连到前面去掩护!”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生怕前面的敌人顺势冲将下来。
在这个时候,看着大道上一片混乱的共军,陈大兴大为兴奋,马上命令起司号手吹响了冲锋号,他要以一个冲锋打退这股敢于追击过来的敌人。
听着国军的冲锋号响,李清成心下里却沉到了海底,他非常清楚,如果让敌人冲进了他的队伍里,那么他们所遭受的损失就不仅仅是一点了。
“大家跟我来!”他举起了手中的手枪,高声疾呼着,马上,他的身边便聚集了许多的战士们,熊革命紧紧地尾随在他的身后,向敌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夏阳带着一个连在路边组织起了一个临时的阵地,但是却因为过于仓促,并不能够阻挡住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的敌人。敌人的手榴弹投了过来,而他们也把自己的手榴弹投了过去,随着爆炸声在双方的队伍中炸开来,在腾起的硝烟中,人们纷纷倒地。但这也就是一眨眼间的事情,就象是风一样,敌人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杀呀!”夏阳教导员大喝着,站起身来,举着手枪当先地冲入了敌阵,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只有顶住了敌人的冲锋,才可能获得生机,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
夏阳的这个已然十分残破的连很快便被冲锋而来的国军淹没,也就在这个时候,李清成带着人赶了过来,却也无法阻挡敌人凌厉的攻势,只能是边打边退。
其实,李清成带过来的这一个团,名义上是一个团,实际上不过是两个营的的兵力而已,二十旅的兵力补充一直就没有跟上来,这也是中原野战军里存在的普遍现象。在这个时候,混乱的部队才刚刚清醒过来,许多连、排长们马上集合起自己的战士们,纷纷加入了抵抗的行列,但是已经有些晚了。
尽管李清成身先士卒,夏阳教导员等干部们也勇敢无畏,可是对于失去了先机、又被敌人冲入队形的他们来说,此时的战斗不过是负隅顽抗而已,很快,这支部队便被敌人打垮了下来,向东面败退而去,而李清成与夏阳教导员等人,却陷入了敌人的重围之中。
李清成抢到了一把步枪,此时的手枪已然失去了威力,只好插在腰间。他的拼刺能力是当初当八路的时候,从鬼子那里磨练出来的,所以对自己也很有信心。但是在挑杀了两外国军士兵之后,他自己也被刺中了下肢,只能跪倒在地,但是仍然强悍地挥舞着手中的刺刀,不让敌人近身来。仿佛是知道他是一个当官的,四五个国军士兵已经把他包围了起来,想要捉一个活的去领赏,也这在客观上为他保住了一条性命,否则,这些国军士兵们可能一梭子弹,早把他打死在地了。
正在李清成招架不住的时候,熊革命怒吼着冲了过来,手中一把冲锋枪一声突突,已然扫倒了那几个围住李清成的人,奔到了他的面前,不容分说,将他背了起来。
“革命,你走吧!别管我了!”李清成知道在这个时候,熊革命背着自己是不可能冲出重围的,他这样的要求着,已然把自己的生死置之于了度外。
熊革命仿佛是没有听见,也不多说,只是背着他,一手把着冲锋枪,向前直冲着。
夏阳从地上的一个已然牺牲的解放军战士身边捡起了一把日本生产的三八式步枪,这把步枪前面装着刺刀,耍起了狠来,几个冲刺,便杀开了一条血路,正要狂奔,撇眼间便看到了熊革命背着李清成也杀过来,后面还有许多的敌人在一边追赶着,一边乱放着枪。
“李副旅长怎么了?”夏教导员连忙问着。
“受伤了!”熊革命回答。
“你们快走,我掩护!”夏阳毫不犹豫地冲到了他们的身后,仿佛立马横刀的赵云,挡在了敌人的面前。
熊革命已然顾不得许多,背着李清成飞奔起来。
当钱雄风带着二十旅的主力从东面赶到的时候,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看着狼藉一片的战场,钱雄风面色铁青,这个时候,李清成一脸羞愧地在熊革命的搀扶之下来到了他的面前,这个副旅长付出了血的代价,终于尝到了轻敌的后果。
“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李清成眼含着泪水,向钱雄风承认着自己的失败,然后又道:“我请求处分!”
钱雄风很想发怒,但是看到他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又身负重伤,便不好发作了,只是对着熊革命道:“革命,你带李副旅长去包扎一下!”
“是!”熊革命回答着,也不顾李清成还有话要说,架着他走开了。
刘政委来到了钱雄风的面前,问道:“老钱,我们还追吗?”
钱雄风摇了摇头,道:“追?还追什么?敌人已经完全撤走了,你听现在还有枪声吗?”
刘政委愣了一下,侧耳听了一阵,叹了口气:“是呀,看他我们迂回到敌人后面的第一旅也没有成功!那边也一点的枪声也没有!”
钱雄风点了点头,对这个张贤,此时他的心中却是说不出来的一种苦涩,即有佩服,又有忌妒;即有畏惧,又有痛恨。
通讯员从后面赶了过来,却是拿着王勇司令员的电令,命令二十旅退到洪河东岸,与第二旅就地休息,不要追击敌人退兵!
拿着王司令员的电令,钱雄风有些后悔莫及,要是这封电令再早到一个小时,那么他也不会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了。虽然他也知道穷寇勿追的道理,但是还是没有经住李副旅长的请命,其实说到底,主要还是因为他很想要与张贤一决高下,很想看到能把张贤打败!
陈大兴却是兴致冲冲,带着他的部队回转到了上蔡城,同时也带回来了两百多个解放军的俘虏,这是他在刚才那一仗中的一个不小的收获。
张贤此时已经去了整编十一师的师部,向胡从俊亲自汇报十一旅的战斗情况,同时也是去开会的。虽然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但是这些师长、旅长及参谋长们还必须要针对当今的上蔡战场,作出一个紧急的应对之策,毕竟在这里与解放军的三个纵队对峙,并不是一个很舒服的时刻。
看到陈大兴如此高兴地回来,熊三娃有些不解,来到了他的营部里,问道:“大兴哥,人家都愁得要死,你怎么这么高兴呀?”
陈大兴看了他一眼,问道:“我为什么要愁呢?”
熊三娃道:“这一仗我们又有那么多的兄弟在战场上阵亡了,难道不应该伤心一下吗?”
听到他这么一说,陈大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在刚才,他还真得把这件事忘记了,但是随即想了一下,道:“呵呵,三娃呀,你什么时候也这样得悲天悯人起来了?我们天天打仗,天天都在死人,哎!要是每死一个人,我们就伤心半天,那么这仗也就不要打了,大家坐在一起伤心算了!”
陈大兴如此一说,熊三娃仔细想了一想,却也觉得有些道理,却又道:“就是不为这些伤心,现在我们的四周敌人虎视眈眈地,你就不觉得害怕吗?”
陈大兴惊讶地望着熊三娃,却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话,经不住地道:“哟,三娃,看不出来呀,你也会用成语了,知道虎视眈眈这个词了?”
熊三娃却是得意洋洋,道:“我会得可多了,都是贤哥教的!”
陈大兴笑了笑,道:“有贤哥在这里,便是敌人有十万大军在这里又能如何?贤哥和胡军长定然会为我们考虑得条条是道,我们下面的只要照着上面的安排去做就是了,愁个什么呢?”
看来,陈大兴对张贤与胡从俊的信任,比他熊三娃还要多上几分,从来就没有想到跟着张贤与胡从俊会打败仗。
仔细想一想,陈大兴说得也很有道理,熊三娃于是点了点头,道:“是呀,你说得很对,我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陈大兴笑了一下,道:“你小子天天跟贤哥在一起,肯定是被他传染了!”
“嗯!有可能!”熊三娃也想不出来是什么原因让自己会想得如此之多,也只好认为陈大兴的话是对的。
“呵呵,算了,你也别想这么多了,我带你去看看我抓到的俘虏吧!”陈大兴向他建议着。
“俘虏有什么好看的?”熊三娃却有些不愿意。
陈大兴却一本正经地道:“我们警卫营这几仗打下来,也没有少损失人,我正想跟旅长说呢,我准备把我抓到的这些俘虏编进我的警卫营里,以充实我的部队,呵呵,我抓到的可是两百多号人,足足可以成立一个连了!”
熊三娃白了他一眼,看他欢喜的样子,原来是为了这个,却又忍不住对他泼着冷水道:“大兴哥,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行不行的也不是你想得那么好,还要看贤哥答不答应。那些共军都赤化得很厉害,只怕审查完了,剩不了几个!”
陈大兴却不以为然,告诉他:“这些人我也了解了一下,有很多原本就是我们国军里的人,还有十几个是原整编第三师的,呵呵,不用多做什么工作,就会成为我们的兵。”他说着,又想起了什么来,对着熊三娃道:“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还抓到了他们的一个当官的,是一个营教导员,这家伙拼刺很厉害的,别人都近不了他的身,还是我亲自出马,把他搞下来的!”
“哦?”一听到陈大兴如此一讲,熊三娃马上来了兴趣,催促着陈大兴道:“那你快带我去看看那个共军的头,我倒要看一看,他们**的官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陈大兴笑了起来,一口应承着,当先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