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朝夕院,天已擦黑。
廊前的风灯摇曳,昏黄的光线映照在宋汐的脸上,明亮坚定地眸子,染上一层氤氲。
离中秋还有七日,月牙弯弯,她倚着廊前的圆柱,一动不动,像黑夜的幽灵。
她足足站了一个时辰,身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立马敛去脸上的恨意愁绪。
“汐汐!”
林云琮的声音恍如隔世般落进宋汐的耳里,从小到大,只有他一人是这般称呼。
听到这一声“汐汐”,她想起曾经问他:“为何别人都叫汐儿,就你一个例外,非要叫汐汐?”
他轻轻用手指弹她的前额,用宠溺的语气回道:“正因为别人都叫你汐儿,没半点新意,我才要叫你汐汐,独一无二!”
“表哥!你怎么来了!”宋汐回头,朝他走去。
廊灯下,林云琮穿着一身青灰色的衣衫,颜色虽然淡雅,但仔细看去,衣裳的料子极好。
他本就生得俊朗,青灰色的衣衫将他衬得更加儒雅俊逸,只是看向宋汐的目光,隐隐透着几分担忧。
“知道你摔伤,我自然要亲自过来看看,我……父亲才能放心。”
紫苏是个姑娘,他原本只想派一个女医过来,丫鬟又说宋汐也受伤了,他才急匆匆带着女医往侯府赶。
宋汐道:“我无碍,只是皮外伤,过几日就能好。”
“还无碍?”林云琮看着她额前的伤口,蹙眉:“走,快回屋,我帮你处理伤口,若是留了疤,变成丑八怪,当心嫁不出去!”
宋汐乖乖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的酸楚。
表哥医术精湛,生性纯良,长相也是数一数二,这样的人本该有着美记的人生,前生却被推进湖里淹死。
想到这,恨意上涌,她的双拳不自禁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林云琮刚想再说道几句,见身后的人没作声,他微微一愣,这是生气了?!
他真没诅咒的意思,大不了……他不介意的!
正想着如何找补,宋汐的声音传来:“紫苏怎么样了?今日要不是我去阻止,她可能挨不过去!”
林云琮慢下脚步,走在她的旁边,拿余光偷偷打量,见她脸色如常,这才长舒一口气。
“别担心,没有性命之危。只不过皮开肉绽,失血过多,需要好生静养一段日子,好在没有伤到筋骨。”
宋汐欣慰:“那就好!”
这是她救下的第一人,今后会有第二人,第三人……
回到屋中,林云琮帮宋汐处理包扎完伤口,二人用些晚饭,便去看紫苏。
紫苏刚醒来,原本强忍的泪水,在见到宋汐的那一刻,轰然崩溃。
“大小姐,她们见你摔伤,就把我捆绑起来,押到秋水苑,说我没照顾好,险些害死你,夫人命他们打我,要不是你过来阻止,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紫苏哭得像个泪人,泪眼在屋内扫了一圈,低声道:“小姐,要当心夫……”
宋汐知道她要说什么,前生她也提醒过,只是当时自已并没放在心上,只道是紫苏疑心重。
“我知道!”宋汐看着她的屁股,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痛吗?”
“不痛!”紫苏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林氏医馆的药膏,效果极好,冰冰凉凉的,一点都不疼。”
哪会不疼?!
宋汐只觉得她这笑脸,比哭还难看:“好好养伤!你放心,那些想伤害我们的人,都将一一付出代价。”
留下忍冬和医女阿柒照顾紫苏,宋汐和林云琮便回到正房。
“帮我看看,这药膏有没有问题?”宋汐支开下人,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瓷白色的瓶子。
林云琮接过药膏,拿到鼻前,深嗅几下,顿时沉下脸来:“这药是谁送的?你可曾用过?”
“府医,王大夫。”宋沁眸色深沉:“我昏迷时,忍冬给我上过一次药,醒来后,我便擦去。可是有什么不妥?”
“有。里面加了一味药,促使伤口难以愈合,最后留下显眼的红色疤痕。”
是了!前生就是这样的。
前额明明伤得不重,却一直难以痊愈,半夜还瘙/痒难耐,她几乎没睡过一夜整觉,足足三个月,伤口才好转,却留下一块极其难看的疤痕。
因着这道难看显眼的疤痕,她变得自卑怯弱,能宅着,绝对不出门。
即使出门,也是带着帷帽。
京城的贵女们,没少在背地里说她闲话,有些个骄横跋扈的,还当面笑她无盐女。
见宋汐若有所思,林云琮捏紧药瓶:“汐汐,这是有人要害你,你心里可有数,到底是谁?”
宋汐摇头:“不知!但应该是侯府里的人。”
她自然知道,让这些腌臜事的,无非是纪舒月宋沅和纪清婉。
林云琮见她一点都不惊讶,目光深沉隐有恨意,知道她没有跟自已说实话。
“不知也无妨,今后要多加小心提防,府医你也不要再用,我让阿柒留下。或者找个由头,离开侯府,到郊外的庄子上去住。”
宋汐看着面前这个温柔贴心的男人,她心中涌起一片暖意,觉得很温暖。
“既然有人存心要害我,就算躲到庄子,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害我。”她有些愤怒地看着秋水苑的方向。
片刻后,又朝林云琮会心一笑:“那我就征用阿柒一段时间,放心,我会付诊金的,保证不占你医馆的便宜。”
留下阿柒,不仅仅是为治病疗伤,她还有其他用处。
就算林云琮不提,她也打算开口留人。
“表哥,你回去后帮我寻一个擅于枭水的姑娘来,切记一定要可靠的。”
正在收取药膏的林云琮微微一愣,汐汐要学枭水!?
“啊!?不用特地去找,阿柒原是南边的渔家女,深谙水性,你可以找她!”
虽然不知缘由,但如今侯府有人要害她,多一项技能多一分自保能力。
他的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嘈杂声。
“你这个丫鬟,拦我让什么?”
“听说表姐受了伤,我特地过来看看。”
纪清婉推开拦路的小丫鬟,径直走进屋内,一进门视线就粘在林云琮身上,随即脸上染上些许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