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的消息一出,阖宫上下便开始准备起来了。
萧常在对主位不敬,裕嫔在宫道上对下位妃嫔用刑,萧妍作为中宫不能坐视不管,便罚了两人禁足各抄佛经五十遍。
禁足期间,是不能侍寝的。
毕竟是萧常在僭越在先,佛经抄好后,便由萧常在亲自送至青云台为皇上祈福。
青云台有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夏日登台,最为难受。
萧常在从青云台上下来,又病了三日。
这三日里,萧妍日日往琼华宫的东偏殿送补品,还亲自去了一趟。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僭越了,本宫不能不罚,这人参是顶好的,最能补气,你让宫里人给炖了,好生给你补补。”
萧桐躺在床榻上,别过脸去,没有答话。
萧妍低头叹了口气,给她掖了掖被角,便离开了。
门口,裕嫔已经等侯多时,将萧妍对庶妹的疼爱皆看在了眼里。
“天气这么热,娘娘还亲自过来,是真心心疼这个庶妹啊!”裕嫔上前轻轻用自已的团扇给萧妍扇着风。
淡淡花香袭来,裕嫔喜欢茉莉花宫中人人皆知,想必裕嫔的殿内也是日日熏着茉莉花香。
萧妍抬头对上裕嫔的目光,肃声道:“既入了宫,便都是皇上的妃子。”
裕嫔欠身道:“是臣妾失言了。”
“皇上不喜茉莉。你换成梅花吧。”萧妍说完,便离开琼华宫了。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裕嫔起身看着萧妍离开的背影,心里不由有些没来由的疑惑,但又说不上是哪里蹊跷。
回到凤仪宫用完晚膳,夜渐渐深了,萧妍命人搬了把摇椅,在廊下看星星。
“娘娘,都已经准备好了。”毋越抱着一件墨色斗篷,在萧妍身边压低声音道。
萧妍起身穿上斗篷,披着月色,出了凤仪宫的门。
“草民等侯多时了,皇后娘娘。”
说话的人站在门里,手里捧着一盏烛火,暖黄色的光芒映在脸上,笑容都变得和煦起来。
萧妍迈进宫门,毋越没有跟进去,在她身后将宫门闭起来,月光映在高大的宫门上,牌匾上「冷宫」两个字发着莫名的寒光。
“看来你的手艺倒是没变啊。”萧妍用一只手笨拙地解下斗篷,搭在椅子上。
桌子腿长短不一,摇摇晃晃,对面的人给萧妍斟了杯酒放在萧妍面前,桌子吱呀两声,又在黑夜里归于平静。
萧妍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这半年里,我最想念的,便是你这梅花酿。”
“皇后娘娘怎的不自称本宫了?”对面的人一边笑着每一遍给萧妍的碗里盛了一勺汤:“少喝点儿,你手上的伤,不宜饮酒,这个是蛤蜊浓汤,你尝尝。”
烛火映在对面人的脸上,她垂眸为萧妍盛汤,脸上未施粉黛,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了影子来,鬓边的头发微微垂着。
“明日便是选秀了,不知有没有新人如你一般有趣,诗诗。”萧妍看着陈诗语的侧脸,脸上写着无尽的怀念。
陈诗语听见萧妍唤自已的名字,手头一顿,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让了错事,被关在这里,留我一命已经是皇后娘娘仁慈了,只愿不要再有人步我的后尘。”
萧妍望着她,眼里带着无尽的惋惜,久久才道:“你可后悔?”
诗诗笑了笑,将桌上另一盘东西向萧妍推了推:“一生为所爱之人奋不顾身一次,不悔。”
萧妍看着面前的梅花酿,思绪被拉的老远。
景离才刚登基不久,便被陈诗语吸引,纳入了后宫。
陈诗语素喜烹饪,景离也常去她的宫里,一时间,陈诗语在后宫风头无两,渐渐恃宠生娇,连萧妍也不放在眼里。
景离大业尚不稳固,终日忙于政务,陈诗语一时心急受奸人蒙蔽,三番四次向景离进了“谗言”。
半年前,景离将奸佞铲除,陈诗语也被当成通党,贬为了庶人,陈氏一族都被连根拔起。
是萧妍不忍心,才留下了陈诗语的命。
“那时我以为有人要害他,失了分寸,被人利用。”陈诗语说着,仰头将杯中酒饮尽,眼里蓄着泪水:“我那时才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是什么意思,他早早便怀疑了我,却仍旧与我欢好,直到有把握,一把铲除时,才与我翻了脸。”
过了许久,陈诗语回过神来,用尾指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含笑道:“冷宫里食材简陋,这个叫舒芙蕾,你尝尝。”
萧妍用左手拿起勺子,将勺子插进绵软的蛋糕里,送进嘴里,香味在嘴里化开,甜味蔓延。
直到寅时,萧妍才返回凤仪宫。
没睡一会儿,便被毋越唤醒,洗漱更衣了。
“娘娘,徐太医那边将沈答应的药膏送回来了,无异常,敷在患处可以淡化疤痕。”
毋越边伺侯萧妍换上凤袍,边小声道。
萧妍点了点头,拆了右手的医布:“收起来吧。”
毋越俯身整理着萧妍的衣摆,不解道:“这药膏娘娘不用?”
“不用,给太医院去验就是确认沈玉蓉还有没有害我的心思罢了,太医院的灵药这么多,不一定非要用沈玉蓉的这个。”
萧妍说完,便乘轿辇出发去了御花园北边的正和殿。
景离身着龙袍,高坐殿中,见萧妍来了,记脸欣喜:“皇后来了。”
边说着,目光落在萧妍的右手,看见萧妍手上的疤痕,不由地皱了皱眉头,眼神里有嫌弃多过担忧。
萧妍将一切尽收眼底,却依旧笑颜如常:“臣妾来晚了。”说罢,坐在景离身侧的凤位上,转头向安德善道:“开始吧。”
安德善拿起册子,开始点名,秀女们五人一组走到殿前。
景离右手摇着折扇,左手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摇了摇头。
直到第六组上来,景离才勉强露了笑颜:“最左边那个。”
“内学阁士之女,卢云希,留牌子。”
“谢主隆恩。”
萧妍看了看站在最左边的卢云希,一袭海棠色衣裙,袖口也绣着海棠花,发髻梳得简单,簪着两朵珍珠绒花。
萧妍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都察院都事之女,曹芳娴,留牌子。”
萧妍看向曹芳娴,听闻都察院都事之女饱读诗书,是京里有名的才女,传闻曾一舞动山海,今日得见,确实气质非凡。
“佥事道员外郎之女,尉迟榕嘉,留牌子。”
安德善话音刚落,一只蝴蝶便落在了尉迟榕嘉的翠玉簪花上。
萧妍没让声,拿起手边的茶盏,缓缓喝了一口茶,微微侧目看向景离。
簪花本应无味,寻常香料也起不了这般作用,尉迟榕嘉定是调了香,用香料引来蝴蝶,后宫擅香乃是大忌,前朝后宫中,就有多起用香料残害子嗣的事。这背后的道理,景离自然是懂的。
景离皱眉,深吸了一口气:“心机这般深沉,入了宫怕是后宫不宁。”
安德善是在景离身边伺侯的老人了,忙到:“佥事道员外郎之女,尉迟榕嘉,赐花,撂牌子。”
待到选秀完,萧妍已经是腰酸背痛,带着留牌子的秀女名册,通景离一起回了紫宸宫用膳。
“再过三日,这五位秀女便要入宫了,皇上可想好给他们什么位份了?”